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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拯笑的很自信,手上也沒有半分遲疑。

然而等他的手指一落下,他整個人卻如同活見了鬼般,猛然綳直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穩穩坐着、半闔眼眸的趙宸。

“怎、怎麼會?”他手指發顫,不死心地左右挪了幾挪。

“是有什麼不好?”高坐上首的楚皇忍不住傾了傾身子。

“不,沒有——”扶拯無意識回了一句,緊扣的指尖因用力而變得青白。

趙宸睜開眼睛,明亮眼眸中似有星辰幻滅,輕笑說:“神醫,你捏疼本王了。”

扶拯面色極不好看,手上卻仍不肯鬆開。

可隨着指尖傳回的冰冷漫及全身,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武親王自幼脈象細弱不可查,臣也是以獨門切脈法才能稍探一二。”俞仲景反應極快,躬身對楚皇道:“想來神醫此時應是還沒探仔細脈象。”

扶拯臉上更難看了。

他何止沒探仔細,他完全是一絲一毫也沒探到!

這位武親王好像不是活人一般,體無溫度、脈無動象…要不是這人方才還和他說了句話,他怕是真要以為自己在給死人診脈了!

“神醫要是診不出還是算了。”趙宸笑着說了一句,又轉向楚皇,更多了幾分真摯,“少在臣身上浪費些心思,也才能更細緻的為陛下看診。”

楚皇情緒低落下來,只覺這神醫實在有些名不副實,擺手道:“還是不勞神醫了,俞太醫給朕開的藥方很起效,朕已久不犯疾了。”

見扶拯還是不肯撒手,俞仲景直接板著臉走過將他的手拂開,絲毫沒有客氣。

也讓看在眼裡的楚皇心中失笑,自古同行相欺果然是有道理的。

“行了,天兒也不早了,都散了吧。”楚皇略顯疲憊地站起身,又對庄親王道:“你再留一會兒,朕前陣兒得了件好東西,你來幫朕掌掌眼…”

“恭送陛下!”殿中人齊齊拜倒。

楚皇還沒走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身道:“傳旨,全境通緝逃走的罪人親屬,若遇反抗,可先斬後奏!”

趙宸一愣,老馮他們的家人居然都逃了?

“打今兒起,特許武親王入宮乘輦…賞一年薪俸,大齊貢來的幾壇酒,也一併送去武王府吧!”

大棒加甜棗過後,楚皇心滿意足的離去。

“謝陛下隆恩!”趙宸伏地又是一叩。

待楚皇走後,殿中陷入詭異的沉默。

趙翰卿見她半天也不起來,還以為她是跪的腿腳不適了,忙走過把她扶起來。

可還沒等他出聲,臂間人便疏離地後退幾步。

“給堂哥添麻煩了。”她垂頭拱手,語聲低微。

俞仲景忙湊前,道:“武親王畢竟傷在脖頸要害處,還是去太醫院讓下官為您看看吧。”

趙宸輕聲應下,看了一眼僵在殿中的扶拯,笑着問:“神醫要是沒人送,不如就跟我堂哥搭個伴兒一道出宮如何?”

扶拯張了張嘴,待瞥見默默收拾藥箱的小童,還是把話咽下,轉而道:“草民打算留居京城,不知日後可否上門去拜會武親王?”

“隨時歡迎。”趙宸眸光輕閃,笑着應下。

直到那三人出了乾清宮又漸漸走遠,她還是含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她才以極輕極輕地聲音道:“別聲張,扶我去個僻靜處。”

俞仲景暗嘆一聲,掃了一眼殿內的宮人,忙半架起她一頓不頓地出了乾清宮。

林間小徑中積雪被推到兩旁,冰冷的青石板踏上去便會發出清脆聲響。

“慌什麼?”趙宸低低地嘟囔着:“慢着點,不知道的還以為咱趕着投胎…”

俞仲景氣得差點把她扔地上,左右一打量,見附近沒人,忙架着她鑽進遠處的涼亭中。

剛把趙宸扶坐好,他徑自按在她的脈上。

那之前在扶拯手中絲毫不顯的脈象,此時卻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

他皺起眉快速自懷中摸出一包銀針,隔着衣服便一根根刺進了她背後的穴位。

“按落針之處運內力…”

趙宸暗暗收攏零散的內力,將它們聚集到一處,隨着內力緩緩運轉,她唇角本就溢出的血漬又鮮艷幾分,面上的死灰色卻漸漸散開。

“您說您,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就自己擅動,要不是下官反應的快,咱這一遭怕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俞仲景稍稍松下心,忍不住埋怨。

“沒多大事兒。”她眼中光亮漸起,紅唇輕啟:“我是按咱以前商定好的法子散內力龜息的,好在你靠得住,這法子並沒傷着根基。”

俞仲景鬍子一顫,悶悶地說:“咱當初研究這事的時候,可是為了防着萬一有多心的人懷疑咱們的關係,迫不得已時再用,您這——”

“我可不喜歡迫不得已,主動權還是要握在自己手裡才好。”她輕笑着說:“神醫都送上門來了,這種機會怎能放過?”

“這一遭下來,至少咱們在陛下面前,暫時咬死了只有你才能探到我的脈。”

俞仲景語氣淡淡:“以您這從不肯吃虧的性子,要說只為如此,下官可不信。”

趙宸燦爛一笑,把這兩天的事大致說了一下,輕聲道:“孟雍送扶拯他們面聖,可不止是為幫我,駐顏術…誰不心動?”

“您就算故意在陛下面前落了扶拯的手藝,事後陛下也還是會私召他求問的。”俞仲景也算了解楚皇,“先前殿中冷待,不過是為下官這張老臉和帝王的清譽罷了。”

趙宸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會真犯着什麼同行相欺了吧?”

“下官只是覺得蹊蹺,駐顏術向來只存於古籍秘聞之中,扶拯就算真有機緣能保容貌不變,也不代表他能讓別人也如此。”俞仲景面不改色。

“沒錯,他也許不會老,但還是會正常病、死,駐顏不過是個噱頭而已,只為引着那些貪心的人上鉤。”趙宸緩緩收功,隨手擦凈嘴角的血漬。

“孟雍是怎麼計劃的我不知道,但扶拯——”她眸中泛起耐人尋味之色,“這位神醫這麼上趕着給我診脈,可不一定是孟雍的授意!”

俞仲景替她將針去掉,木然說:“近期您怕是動不得手了,回去按下官之前給您的方子連服三日,自己多小心,消停些日子…”

囑咐完他才接話:“扶拯與孟雍夜探順天府是咱們親眼所見,依您說的,他們那時應該是陷害過您後,準備恢復屍體,好讓仵作能驗出真正的死因,也好把戲子案鬧大。”

“能一起謀劃這麼冒險的事,要說他們不是一夥兒的,下官可不認同。”他垂着眼皮,“像下官要不是在您的賊船上,也不會陪您一起去順天府。”

趙宸被他這暗裡的話音兒氣笑,撐着石桌站起身說:“誰告訴你一夥兒的就不能有自己的心思?這位神醫怕是另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