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夜裡,趙宸靜靜站在院中看向東廂。

一陣陣沉悶壓制的咳聲,不停自內傳出,莫名透着幾分孤伶。

她皺着臉遲疑片刻,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忽燃的燭火令床上人眯了眯眼睛,本半倚床欄的身子也挪動着坐直。

沒等開口,又忍不住咳出聲。

“怎麼咳成這樣了?扶拯不是神醫嗎?”趙宸放下燭盞,坐到床邊皺眉輕問。

孟雍緩了緩,笑着說:“這倒要問你師父,他那一掌可真是奔着要我命去的。”

趙宸一楞,忙扒拉開他攏着衣襟的手。

瑩白如玉的胸膛上,傷痕交錯,一個烏青泛黑的掌印赫然浮在其間。

“扶拯怎麼說?”她撇開視線輕問。

孟雍重新攏好衣襟,垂眸笑了笑:“養一陣兒就好了。”

趙宸沒有拆穿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低低叮囑了一句:“那你多注意休息。”

說完,起身就要走。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被帶着身形一晃,卻沒鬆開,緩緩把她又牽回床邊坐好。

沉默片刻,他撫了撫她的肩頭,“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就夠了。”

“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吧?”他含笑轉開話題。

趙宸抿了抿唇,還是沒吱聲。

有事確實是有事的。

本來她是想着,不能在謝四這一棵樹上弔死。

孟雍又似對京中大事小情都瞭若指掌,這才打算着——

“難得你有事兒會來找我,說說吧。”他緩緩笑着說,像個誘捕獵物的獵人。

趙宸想也沒想便脫口道:“你會這麼好心?”

他斜睨着她,片刻又是一笑:“在下也是個生意人,只要報酬到位——”

“你打什麼主意呢!”趙宸下意識一抓自己衣領,“賣身是不可能的!”

孟雍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吃力地彎下身子,自床邊取過一個包袱。

“這什麼東西?”她問。

孟雍沒答,緩緩把包袱拆開。

一襲潔白的長袍疊放在內,布料隱隱反着光華,看着像是極珍貴。

“你不是說荷花配我合襯?那就綉紅荷吧!”他笑着把包袱塞給她。

趙宸眨巴着眼睛反應了一會兒。

這是要她給他綉袍子?

她忽然想起上次他逞強對渝王動手,當時好像就是為了那襲紅披——

“你這人怎麼這麼幼稚!”她嫌棄地睨了他一眼。

孟雍也不在意,笑着說:“既然殿下這麼喜歡綉東西,那便麻煩殿下了。”

趙宸覺得,孩子都是越慣越壞的。

“既然這麼麻煩,那你還是抱着袍子好好休息吧!”她笑眯眯地說完,起身就走。

房門一關,孟雍僵住的笑容散去,蹙眉把白袍丟到一旁,想着那襲灼灼紅披上的黑雲綉,眼中又不禁閃過厭惡。

………

孟雍那兒雖沒了指望,但好在謝四是真的合用。

第三天下午,謝四上門來,也帶來了探回的消息。

“是假鈔案。”他輕聲說著,“大哥受命經手此案時,發現項懷玉牽扯在內,暗自掩下證人證物,拿這個要挾了項家。”

“項家應該是捨不得鎮族的金書鐵卷,這才受脅答應嫁嫡小姐給為善。”

趙宸陷入沉默。

本來她也這麼認為,可去過衛國公府後,她覺得對方還是更在意孫女的。

而且單單項懷玉的前程,也不至於把那個老禍害逼成這樣,還真的病了——

“你確定沒有別的了?”她壓下心思問。

謝四雖沒提怎麼查到的,卻肯定的搖搖頭,示意消息沒問題。

消息沒問題的話,那就是還有什麼別的因素…

趙宸正默默思索着,卻在偏開頭時,順着窗看到了躺在院中的孟雍。

後者察覺到,回視了她一眼,忽的粲然一笑,似在無聲地對她說——

‘快來問我,我什麼都知道…’

趙宸沒好氣兒地一瞪他,鼓着臉轉開視線。

謝四無心注意這一幕,兀自憂責地道:“大哥做事越來越過分了,這事兒要是項家來個魚死網破,豁出去告到御前…”

“你放心,這事兒你實在,那我也不會起歪心思。”趙宸輕聲道,“眼下還是找到人證物證才是緊要,毀了那些,對你大哥也好。”

“人證在下已命人去查,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至於物證——”他蹙了蹙眉,“以在下對大哥的了解,他大概會把東西藏進族中密庫。”

“密庫?”趙宸一挑眉,“你的意思是,物證很難取回來?”

謝四點點頭,遲疑道:“謝家密庫在老宅中,歷代只有家主能進,但父親一向只專朝務,族事都是交給大哥,連密庫的鑰匙也不例外。”

“密庫是百年前的國師幫謝家設計的,沒有那把鑰匙,絕對進不去。”

趙宸思索着,“那鑰匙他會放在哪兒?”

“密庫外層的機關中。”

“…”趙宸無言一皺臉,“這還繞不過去了?”

“是,想要取到鑰匙,必得先打開密庫外的機關,但那機關和密庫同屬一體,都出自奇人之手。”

趙宸忽然起了賊心,連着眼裡都開始泛賊光。

謝四一見,忙道:“您別打大哥的主意,謝家密庫關係甚大,您就是綁了他,他也不會透漏半分的。”

“再者,在下雖與族中不親近,但和他畢竟是骨肉兄弟,您不要讓在下為難。”

趙宸的賊心思緩緩消退,拍着他的肩頭道:“放心,我會再想想別的辦法。”

謝四還是不放心,“此事和您並無牽扯,您又何必攪和進來?”

“咳,這不是你家為善死乞白賴求我嘛!”趙宸臉不紅、心不跳,“打了他那麼多回,幫他一次也是應該的。”

“那個,你先回去吧!查到了人證在哪兒再給我傳個信兒。”

謝四又看了她幾眼,直到確定她不至於為了謝亦章去綁票,才告辭離去。

送走他後,趙宸站在廊下怔怔出神,滿心都是項家的古怪,以及那個密庫。

視線飄忽間,再次落在孟雍身上…

好半晌後,她皺着臉走近,拿腳尖踢了踢竹椅,“別在這兒裝模作樣的了!”

孟雍緩緩睜開眼睛,裡面滿含惑人笑意,不解地問:“殿下這是要做什麼呀?”

趙宸一摸鼻子,悶聲道:“把你那破袍子拿來!”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