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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皇上繼承皇位時就爭議頗多,朝中言官曾彈劾皇帝有違天倫,只是這一句話就惹惱了看似和藹的皇帝,那言官被打了一百杖後死在牢里。

雖然從此以後朝中無人敢再提及此事,可是私下裡大家卻仍舊清楚皇上的儲位八成來的不那麼光明正大,否則先皇駕崩,先皇委以重任的殿閣大學士會那樣慌張?即位詔書是早就擬好的,上面的玉璽印記卻鮮艷如新。

朝廷上懷疑的官員不再少數,皇上卻很快得到了領侍衛大臣的擁護。有了兵權和詔書,再質疑就免不了要付出代價,皇上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皇位。可是眾人眼前還有一位先皇時常掛在嘴邊誇讚的宣王。

宣王一度被委以重任,頗受皇上信賴,可是最後仍舊免不了落得囚禁至死的下場。

終於將所有的障礙清除,有了史官的遮蓋的言辭,皇上的儲位看似沒有了半點爭議,一直到了最近這些年,皇子都長大成人,儲君之位懸而不決,以前的種種又彷彿要出現在眼前。文武百官都有這樣的想法,更何況皇上。

皇上最痛恨有人提起他當年繼承皇位時的種種,無非是怕人提起兩個字:篡位。

庄親王要的就是有人先走這條絕路。

任延鳳具父親被自己說服,不免有些得意。

常寧伯仍舊沉着臉,“你也該收斂收斂,多少人都知道你這個秉性。”

任延鳳賠笑道:“就這一次。”

當年娶正室的時候還不是這句話,結果成親沒有一年就接二連三納了三個妾。

半寧伯道:“等摺子發下來,就讓你娘去送聘禮”這件事還是速辦速決。”

任延鳳連忙應承。

常寧伯狠狠地盯一眼任延鳳,這才轉身從屋子裡出去。

常寧伯夫人楚氏忙完女兒的事,又要去看寶貝兒子,剛走到門。”迎面遇到常寧伯,這才又跟着丈夫回到屋裡,從丫鬟手裡接過沏好的茶送到丈夫手裡。

常寧伯用蓋碗撇過嫩綠的茶葉,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抬起頭問起,“薛家那邊去了?”

楚氏笑着道:“去了,薛二太太的意思是想要靜初早些嫁過去。只是......看樣子下多少聘禮,薛老夫人那邊還沒有鬆口。”

楚氏又解釋道:“那邊是長房,又有爵位,想要蓋過去也是不容易的。”

常寧伯淡淡一笑並不接口。

楚氏接著說:“我去的時候”聽說武穆侯夫人去了宮裡謝恩。”

常寧伯眼睛一抬,濃密的眉毛皺起來,“謝恩?”

楚氏道:“薛老夫人最近不舒服,皇太后給了不少的賞賜......”

借口。去謝恩是假,多數是要探聽皇太后的口風。常寧伯冷笑一聲”若是薛老夫人進宮那倒還值得人注意一些,武穆侯夫人不過是和靜初一樣的年紀,哪裡懂得宮裡的人情世故,恭恭敬敬將禮物呈上去也就罷了。

“老夫人的病怎友樣?”

楚氏笑着道:“看起來精神還是很好的,我將靜初繡的百壽送了過去,老夫人很是高興”誇我們靜初心靈手巧。

常寧伯點點頭”“靜初要出嫁”鳳兒又要續弦,這些事都要你一個人操持,盡量仔細些,不要讓外人說出什麼來。”

楚氏點頭道:“放心吧!我身邊還是有幾個婆子能幫上忙的。”家裡這一嫁一娶着實不輕鬆,她已經好久沒這樣忙碌了。

容華跟着中官進了慈寧宮,中官進去稟報”容華恭敬地站在院子里等,雖然仍舊小心翼翼生怕失了禮,心裡已經沒有前兩次那樣緊張。

不一會兒剛才的中官出來低聲道:“武穆侯夫人去側殿里等一會兒,九皇子和英親王在呢。”

九皇子未跟着聖駕去陪都,可是她記得英親王是隨行的,怎麼呢......,中官又道:“也是趕得巧,英親王從陪都回來給皇太后請安,這才說上話。”

容華忙低頭道:“勞煩公公了。若是不方便,我就在這裡等着。”

中官笑道:“那哪裡行,這麼毒的日頭,就算是我們也不敢站得時間太長,皇太后也有話,武穆侯夫人就進去等吧!”

容華抬起頭看了中官一眼,那中官的笑容和藹,容華這才規矩地跟着進了門。

容華被指引着坐在錦杌上,宮女立即端了茶過來。容華捧起茶禮貌地淺酌了一口,便將茶碗放下。

側殿的窗子打開着,透過窗子能看到主殿里的情形。

容華低下頭不敢隨意四處張望,只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清亮的聲音,“糞其污矣,施之發田,則五轂賴之以秀實:灰既冷矣,俾之洗瀚,則衣裳賴之以精潔一為人孫者,當思祖德之勤勞:為大子者,當念父功之刻苦。孜孜汲汲,以成其事;兢兢業業,以立其志。人皆趨彼,我獨守此:人皆遷之,我獨不移。”......若是,則於身不棄,於人無傀,祖父不失其貽謀,子孫不淪於困辱,永保其身,不亦宜乎!”

這是主子的《庭訓》,大意為天下之物即便是頑石、糞便、草灰等皆因其有一節可取而不為世之所棄。故人不應自棄,不宜怨天尤人而當反求諸己,思祖德、念父功,作為自身事業,以求於身不棄,於人無愧,祖父不失其貽謀、子孫不淪於困辱,從而保存和發展其祖宗的基業。

那聲音不帶一絲稚氣,想來是英親王的,英親王在外面不是一個閑散王爺?卻怎麼能將這樣一篇文念得這樣熟練,音調低沉,語氣深刻,哪裡有半點閑散的樣子。

上次侯爺說起開元十年的那樁案子,英親王去西寧剿匪,回來之後沒有功賞,反倒是跟着的官員錢泰明因為喝酒誤事丟了官。從此之後英親王才做起了閑散王爺。

是因此受挫,還是要掩去鋒芒自省?薛明睿每次提起英親王,目光中總有幾分的閃爍,莫非......

新君登基是忘不了那些有擁立之功的功臣,可是一旦出了差錯,腳下就是萬丈深淵。即便如此還有不少人要捨身一試。

任何人都有爭奪權力的慾望,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孤臣,就算是一心一意效忠聖上,也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有人天生就想要接近權力,雖然危險,就要儘力把持。

薛明睿聰明、果斷、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他不可能甘於做普普通通的臣子。

容華正想着,剛才引她進宮的中官上前笑着道:“英親王和九皇子已經離開了,皇太后傳召武穆侯夫人過去呢!”

中官在前面走,容華跟在身後,進了正殿,宮女們已經放了拜墊,容華即可跪下來向皇太后行禮。

宴太后笑道:“快起來吧!長公主的病怎麼樣了?”

容華恭謹地回道:“多虧皇太后賞賜的秘葯,已經好多了。”

皇太后連連點頭,賞了容華座位,“哀家這就放心了。”

容華將綉好的瓔珞呈上去。

皇太后命人將瓔珞展開了,低頭看過去,目光所到之處不由地一怔,眼睛中頓時露出柔和的光,“這是長公主的筆法。”

容華低頭笑道:“是。”

皇太后又看了半晌,這才誇讚道:“虧你靈巧才能將這畫綉下來。”

皇太后不自覺地說起以前的事,“長公主以前在宮中的時候經常來跟哀家一起說話,後來長公主下嫁了,哀家身邊空了不少,哀家還因此生了一場大病............現在想一想就像是昨天的事。”眼睛中晶亮的光芒閃過。

容華忙低下頭,再抬起頭的時候,皇太后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

皇太后道:“這塊瓔珞哀家十分喜歡,你回去跟長公主說,讓她安心養病,哀家還盼着她病好了進宮來和哀家坐坐。”

容華點頭應了,站起身來。

皇太后又讓人送上賞賜的東西,容華上前謝恩、跪安,這才和中官、宮女一起從慈寧宮裡出來。

送容華的是常在皇太后身邊伺候的周太監,上次皇太后召她進宮去薛家傳旨的也是這位中官。

周圍沒有旁人,容華不經意地問起周太監,“公公,剛才我聽到皇太后宮中有人說話,可是英親王?”這話說的含含糊糊,若是有心接。自然就會順着她的話茬說下去。

周太監果然一笑,“剛才是英親王在教九皇子讀書,也不知道武穆侯夫人問的是不是這個?”

容華笑着道:,“那就走了。”

到了宮門處容華恭敬地接過太后賞賜的東西,又低頭道:“勞煩公公了。”

周太監笑道:“武穆侯夫人走好,咱家這就回去復命了。”

看着周太監離開,容華這才轉過身出了宮門。

錦秀早已經在宮門外等候,見容華出來連忙接應。

容華將盒子一直握在手裡,上了車之後容華才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面小巧的銅鏡。將盒子合上,容華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篇不自棄文,不但是要英親王背誦的,也是要她聽的,不只是要聽還要面鏡自省。

薛明睿,這一次比工部貪墨案還要兇險,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闖過去。

容華想着,握着盒子的手稍稍用力,指尖不由地一痛,拿起手一看,鮮血頓時從指腹上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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