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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燕爾,婉瑩漸漸嘗到了魚水之情的歡愉。盛春的午後,chu吹面不寒楊柳風,帶着煙花柳絮時不時飄進春華台。婉瑩帶着三個陪嫁,在偏殿席地而坐,烹茶品茶。

“娘娘,喝茶還有這麼多講究?”齊秋麗頭一次見識真正的茶道。

“咱們娘娘年紀不大,但是極通茶道,原先府里娘娘喝茶的杯子,整整擺了一架子,用咱們娘娘的話說,什麼樣的茶得配什麼樣的杯子,這都是有講究的。”

婉瑩笑着看紅芙,潺潺地說:“什麼樣的茶水配什麼樣的杯子,這些還都是小巧。”

“娘娘,喝什麼樣的茶用什麼樣的杯子,如此的講究還是小巧嗎?”齊秋麗問道。

婉瑩點頭,娟娟而言:“喝茶若是為了解渴,配一個好看得體的杯子,固然能讓人賞心悅目。”

“既能解渴,又能賞心悅目,還是小巧嗎?”齊秋麗依舊不能理解茶道的高深莫測。

婉瑩點頭,鈴然而語:“喝茶是為了解渴,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最初的茶,是作為葯才被我們飲用。既然是葯,那能驅走身體的魔障。”

“娘娘曾經跟着老太太研習過茶道和茶藝,可否今天也賞我們一杯有聲有色的好茶?”芸娘提議說道。

婉瑩悅然,跪在葦席之,朗然說道:“茶道面前無尊卑,請多多指教。”

芸娘紅芙齊秋麗三人席地而跪,附在地面說:“請娘娘賜茶。”

婉瑩纖細的五指拎着一個小爐盤,放在自己面前,輕言輕語道:“喝茶講究‘清’與‘凈’,所謂‘清’是心無旁騖,不存雜念。所謂‘凈’是環境優雅,爽快乾凈。”

“怪不得娘娘每次烹好茶的時候,必然會用清水洗院。”

芸娘推過來一盒炭火,婉瑩拿火箸夾了幾塊放在茶爐里,然後將小茶吊子架在面煮水“好茶需配熟水,只有滾燙的熟水,才能將茶的真諦,浸泡出來。”

一邊說,一邊從茶盒裡掏出一包杭白菊,“春天多風乾燥,適合飲用花茶,兩江的杭白菊舒肝明目,潤肺解燥,最適合春天飲用。”

說著拿茶勺舀了幾顆,放入茶壺,繼續說:“每種茶都有自己的味道,每種茶也都有自己的魂,喝茶要品味茶的魂。”

“娘娘,茶魂是什麼?”齊秋麗理解不了這樣高深的意境。

婉瑩巧笑倩焉,盈盈解釋道:“每一種茶都有自己的味道,茶不會說話,通過自己的味道,給喝茶的人講述一些故事。不一樣的茶有不一樣的故事,同樣的茶不同的人喝,也能品出異樣的滋味。又或者說:做茶,只要燒水,放茶,倒水行,為什麼還要延展出這樣繁冗的細節,是為了修身養性,戒驕戒躁,一杯好茶,要經得起等待和折騰。唐茶有‘九難’,宋茶信奉‘三點’‘三不點’而本宮悟出來的茶魂有些雜亂,大約也是初涉茶道,火候不夠的緣故。”

“娘娘可否指點我們一二?”

“不算指點,說說本宮自己的喝茶時都想什麼吧……”

“以前肯定是想詩詞歌賦,現在八成是想王爺!”齊秋麗捂着嘴,打趣說道。

婉瑩羞赧地說道:“一期一會。”

“娘娘‘一期一會’是什麼意思?”

“每一杯茶都是唯一的一次,每一次喝茶的我們與茶而言也是絕世無雙。”

“娘娘,我不是很明白你說的話。”

“其實本宮也沒有完全想透,以後等本宮想透了,咱跟你們說吧。”

主僕四人欣然飲茶作樂,外面一個小丫鬟火急火燎地在殿外面喘着粗氣大喊:“娘娘,不好了,周側妃魔怔了,正拿着刀,四處砍人呢?”

婉瑩放下手的杯子,有些無助地看着芸娘,芸娘不動聲色地走到殿外面,對着小丫鬟說:“跟李媽媽說了嗎?”

“還……還沒有……媽媽今兒去廟裡還願了,這會兒不在府里。”

芸娘轉身進殿,對婉瑩說:“娘娘,李媽媽不在,咱們得管這事兒,娘娘呆在殿里別動,我去看看。”

“芸娘,她手裡拿着刀,你去了也危險。本宮擔心傷着你。”

“她是妾室,咱們是正房,得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

“本宮跟你一起去。”

“那怎麼行?娘娘千金貴體,如果損傷,王爺是要怪罪的,娘娘好生坐在殿裡面。”

芸娘不置可否的口氣讓婉瑩無法反駁。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芸娘掀帘子出去。

“芸娘,紅芙陪你去。”

紅芙說完,也害怕被婉瑩阻攔,也一溜煙兒地跑出去。

“你這丫頭怎麼也跟過來了?”

“我擔心周側妃傷了你,咱們倆人在一起也能照應。”

“胡鬧,刀刀槍槍可不長眼,傷了你,到時候悔都來不及。”

“不,我不回去。我是要陪着芸娘一起去。”

“不聽話,叫你回去,你聽見沒有。”芸娘停下腳步,對紅芙厲聲喊道。

紅芙站在原地,看着芸娘走遠,又快步跟去,湊在臉邊說:“紅芙不走。”

“你這丫頭,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可要小心,別被刀碰到了。弄花了臉,跟齊姑娘一樣,沒法見人了。以後更沒法見人了。”

“芸娘放心吧,我這麼機靈,不會的。我最近看齊姑娘臉的疤痕淡了不少呢。”

“小姐花大價錢從外面買了最好的燒傷葯給她。雞蛋大那麼一盒,花了七百兩銀子呢!”

“那還了得,讓東寶樓那位知道了,還不鬧翻了天?”

“賬房先生怕高姨娘時不時去賬房多事兒,偷偷地來問林姨娘,是咱們姨娘自己拿體己銀子貼去的。”

紅芙眼睛‘滴溜’一轉,磨磨唧唧地說:“咱們姨娘的體己可真不少,怪不得東寶樓那位整日跟防賊一樣防着咱們。”

“嗨……當年老太太歿的時候,太太還問老太太怎麼剩了這麼一點兒箱底兒?其實老太太早把自己的體己給了咱們姨娘。”

“有這事兒?”

“老太太病在床三年,太太連請安都倦怠了,老太太怎麼會把自己的體己銀子都給太太,當然是誰孝順老太太,老太太給誰。”

兩人正說著話,還未走到秋香殿,遠遠聽見裡面大喊大叫。

“我要殺人,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這群妖魔鬼怪,我要殺了你們,喝你們的血,吃你們的肉……”

“小姐,你小心刀啊,別傷着你自己……”

芸娘大步流星地走進去,紅芙也緊緊地跟在後面。一進院子,一個半老婆子撲過來,跪在地說:“趕緊救救我們家小姐吧,今兒早起來神情恍惚的,過了晌午,開始胡言亂語,方才也不知從哪兒拿了這麼一把長刀,到處跑,到處砍。你看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看得亂七八糟。”

芸娘扶起半老婆子說:“怎麼會這樣了?”

半老婆子還沒說話,又是幾聲撕裂的喊叫。芸娘順聲望去,周側妃披頭散髮地穿着一件寢衣,衝著一株嬌艷的牡丹瘋狂地亂砍,嘴裡瘋瘋癲癲地說:“叫你作妖,叫你作妖,我砍死你,看你還作妖不作妖!”

幾個小丫鬟趁着周側妃對着牡丹花發瘋,戰戰兢兢地前,試圖想奪下周側妃手的刀。誰知還沒走近,已經被周側妃發覺。

周側妃忽得一下扭過頭來,大白眼珠惡狠狠地盯着奪刀的小丫鬟,喪心病狂地劈頭砍下去,嘴裡還惡毒地罵道:“妖怪,你敢殺我,我要了你的命。”

說時遲那時快,小丫鬟沒想到周側妃反應這麼快,已經來不及閃過,眼看着長刀要砍在自己的後背,嚇得往後一趟,沒想到剛好跌進花壇里。

也是這一跌,救了小丫鬟一命。小丫鬟剛掉進花壇里,周側妃手的刀已經狠狠地砍在花壇的石圍,青石板頓時被砍出一條灰白的刀印。

小丫鬟九死一生,趕緊爬起來,往門口跑。周側妃還對着花壇邊兒的青石板惡狠狠地一通亂砍,一邊砍,一邊吼着:“都給我死,妖魔鬼怪都下地獄……”

芸娘看着披頭散髮的周側妃,拉住半老婆子說:“你家側妃是邪了,趕緊去請個道行高的法師過來瞧瞧吧……”

半老婆子揪心地望着周側妃,嘴答着芸娘的話“請了,已經請了,只是還沒過來。”

說話間,周側妃忽然不砍青石板,直勾勾地盯着門口這邊。芸娘這才看見周側妃一臉黑青,雙眼翻白咬牙切齒地撲到這邊,衝著芸娘說:“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我跟你說話,你竟敢叫我閉嘴。”

芸娘知道這是了邪,說的瘋話,趕緊哄勸道:“側妃,奴家沒有,奴家聽着側妃說話。”

周側妃紅了眼,鼻涕眼淚直通通地往下掉,咬着嘴唇破口大喊:“你以為我傻嗎?你竟敢羞辱我。把你的命拿來!”

周側妃瘋了一樣,拿着刀衝著芸娘劈過來。等芸娘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避閃。眼看刀刃已經快要砍到芸娘的胳膊,紅芙大喊一聲:“王爺——”然後將自己的身體擋在芸娘面前,芸娘想要將紅芙推走已經來不及,只能使勁全身的力氣轉到紅芙前面。

在半老婆子看來一場腥風血雨已經無可避免,然而在刀刃快要落到兩人的衣衫的時候,‘哐啷’一聲,刀掉在了地。

周側妃痴痴地四面大喊:“王爺,王爺你在哪裡?玉蔻從小喜歡你,玉蔻不會傷害你的,你躲到哪裡了?”

周側妃的臉掛着孩子般的笑容,眼睛還是死魚一樣無神,到處掃視,呆笑着說:“我知道了,王爺是跟玉蔻玩兒藏貓貓,王爺你藏在哪裡?你叫一聲,玉蔻去找你!”

周側妃跳進花壇里,想一隻狗一樣,用手刨土。半老婆子心疼着掉着眼淚,摟住她說:“小姐,一寸長的水指甲,留了一年,折斷了傷了小姐的指頭。”

周側妃狠厲地扭過來一下子將半老婆子撲到按在按在地,直接用自己的嘴死死地咬住半老婆子的脖子。

“小姐,我是奶娘啊……”

半老婆子原來是周側妃的奶娘。可是奶娘一句話還沒說完,脖子已經滲出的血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