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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她想放火不成?”方公公說得自己也驚訝萬分。愣了一下,趕緊跪在婉瑩身邊,神色哀傷地解釋:“娘娘,都是奴才的疏漏,娘娘才進宮,就受了這樣大的驚嚇。奴才該死,娘娘放心,天黑之前,奴才肯定查個水落石出。”

“天黑之前就能查清楚嗎?”芸娘質疑道。

“芸姑姑,宮外面的事情奴才的手肯定夠不着,行宮裡的事情,天黑之前奴才肯定給你和娘娘一個交代,王爺臨行前再三囑咐奴才好好照顧娘娘,出了這樣的事情,奴才罪責難逃,娘娘先留着責罰,讓奴才把事情弄明白了,娘娘一併發落了!”

“公公,本宮沒有怪你,公公起來說話。”

“娘娘,三言兩語說不透如今的情形,奴才先不忙着宰乾淨自己。等奴才把事情弄明白,自然來給娘娘請罪。”

“公公,你多心了,娘娘沒有怪你,娘娘若是怪你,還會把這些東西給你看嗎?”芸娘解釋道。

“芸姑姑,有你這句話,奴才就踏實多了。娘娘請放心,奴才在這行宮裡經營了一輩子,有人敢在奴才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也就是連奴才也戲弄了。奴才先不說了,事兒得趕快查,等他們把該切的都切斷了,就來不及了。”

“有勞公公。”

方公公說完,胳膊夾着浮塵,越過水簾,消失在錦瑟居。

初夏的驕陽,炙烤着會昌山的一草一木,坐在錦瑟居的水簾旁邊,婉瑩沒有心思喝茶,獃獃地隔着水簾往外看,嘀嗒嘩啦的水簾聲,凄涼幽怨,偶爾幾聲清脆的鶴鳴,划過水簾,搞得婉瑩更加煩躁幽怨,風聲鶴唳,風聲鶴唳,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明明眼前繁花似錦,心裡卻熱鬧不起來。

“娘娘,坐在水帘子邊兒,怎麼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呢?”紅芙搬了一把凳子湊在婉瑩旁邊兒。

“紅芙,你說本宮天天看天上的太陽,本宮認得太陽,太陽為什麼不認得本宮呢。”

“娘娘,你又說胡話了,太陽怎麼能認識娘娘呢?”

“你說,它永遠都不會認識本宮,那本宮為什麼還要天天抬頭望着它。”

“娘娘,你今兒這是真么了?”

“本宮也不知道,就是覺得心裡煩,身上熱,手上還涼津津的,只有看着天上的太陽才覺得舒服些。”

紅芙站起來,摸了摸婉瑩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沒發燒啊,怎麼說胡話了。”

婉瑩笑了笑,倦倦地說:“本宮乏了,稍微閉一閉眼。你忙你的吧……本宮睡了。”

“娘娘,廊子上水汽大,紅芙扶您回寢殿里躺着吧。”

“本宮就像躺在這裡,時不時地吹過來幾滴水花,滴在臉上,也覺得適宜得很。”

婉瑩說著說著,漸漸眼皮有些發硬,紅芙輕輕起身,去殿中取了一條毯子,回來一看,婉瑩已經酣然入夢。

“紅芙,我在西廂殿里見了一架小緙絲織機,西廂殿里昏暗,咱們把它搬出來,趁着日頭好,調試一下,看能不能用。”

紅芙將手中的毯子輕輕搭在婉瑩身上,跟着芸娘進了西廂殿。

“芸娘,什麼是剋死機?”紅芙緊張兮兮地追着問道。

芸娘‘呵呵’一笑,手指輕輕刮掉了紅芙鼻尖的薄汗。“傻姑娘,不是‘剋死’,是‘緙絲’。”

兩人說笑着,芸娘指着眼前一台半新的織機說:“喏,就是它。”

“織布機嗎?”

“不是,是緙絲機器。我方才也以為是織布機,看了這幾盤蠶絲線,才弄明白,這是宮廷御用的緙絲織機。”

“緙絲?我連聽都沒聽說過。”

“好丫頭,咱們家這幾年時運不濟,想當年,老太爺六十大壽,家裡正堂上擺過兩架十二扇的二十四孝圖,都是緙絲織就的。那圖案熠熠生輝,栩栩如生,真的就跟真人是一樣一樣的。”

“紅芙怎麼沒見過。”

“別說你沒見過,我也只見了那一次。後來這兩架屏風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或許逢年過節,當作節禮拿到外面送人了?也或許是兄弟幾個分家,給了外邊兒的另外三位老爺?我也說不準。前兩年,主子姨娘心血來潮,想看看這兩架屏風,翻遍了整個庫房也沒找到。最後找了只找到了一件兒老太太的誥命朝袍。”

“芸娘,那你會織嗎?”

“之前主子姨娘心血來潮那會兒,跟我提過幾回,我跟着主子姨娘,也研究過一陣子。後來家裡面亂糟糟的,竟也拋到腦後,誰知今兒竟在這兒,找到了緙絲機器,你看看這些蠶絲線都是現成的。”

“紅芙聽都沒聽說過。”

“咱們先把它抬出去,就放在廊下,一邊照看着娘娘歇晌,一邊看能不能調一下,我只會織布,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織緙絲。”

“兩個人抬着精巧的緙絲機器出了西廂殿,院子里一個坐在牆根兒昏昏欲睡的小宮女,瞧見兩位抬東西,趕緊過來搭把手。三個人輕手輕腳地將緙絲機抬到廊下。

小宮女低聲說:“聽之前的老人們說,這是彤貴妃的物件兒。”

“彤貴妃的緙絲機?”芸娘沒想到是薛貴嬪留下的東西。

小宮女點點頭,說道:“不不,是薛貴嬪的。”

“她還會織緙絲?”

“奴婢沒見過薛貴嬪織這個,只是聽說過,之前奴婢收拾西廂殿的時候,還收了幾本落了灰的織工圖。”

“這幾本圖,如今在哪裡?”

“奴婢給芸姑姑拿過來,芸姑姑等一會兒。”小宮女說完,燕子一樣飛走。

“薛貴嬪還會織這玩意兒?”紅芙不可思議地說。

“你可不要小瞧了這緙絲,這是御用的物件兒。只有皇家才有的。”

“御用的東西?怪不得我連聽都沒聽說過,在咱們府上,我也見過許多稀世的綢布,還真是沒聽說過緙絲。”

“咱們府上原本有的那些,等到了你來的時候,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小宮女火急火燎地捧着書卷過來。畢恭畢敬地交到芸娘手中。芸娘翻開一看,全是一些花樣圖案。

翻了一遍,看到一副錦鯉圖,再看看織機上的半成品,正是這副錦鯉。

紅芙見婉瑩睡得香甜,搬了婉瑩旁邊的椅子,依着芸娘和緙絲機器坐下來。

正午知了的新啼,有一聲沒一聲地竄進水簾。紅芙望着鬱鬱蔥蔥的院子。心裡漸次安靜了許多。找了自己沒綉完的童子圖,一針一線,將水簾外的一啼一鳴,一絲不苟地綉進自己手中的活計里。

“從不見你繡花,沒想到修得竟這樣好。”芸娘一面調試機器,一面扭頭一臉欣喜地說。

“我手笨,以前主子姨娘說,綉不好就慢慢兒綉,一針一線扎對地方,總不會太差。”

“姨娘的綉工好,連我也比不上。若是她在,這機器這會兒早也調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