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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皓首蒼顏,跪在柳閣老的腿邊,哭喊着攔着柳閣老。

“他是長子,你打死了他,將來誰替你頂門立戶?你打他是眼裡沒我,想當年是誰在你落魄的時候嫁給你,是我!”

柳閣老打了半天,也是打不動,又被自己夫人阻攔,索性將板子撂倒一邊,愴然悲絕地坐在椅子落淚。

姑奶奶白柳氏見幾個姨娘竊喜,冷着臉說道:“都下去吧,站在這裡只會瞪着眼看嗎?”

聽到姑奶奶驅趕,幾個姨娘戀戀不捨地離開。屋子裡一下子空曠起來。

白柳氏扶着柳大公子,一邊擦淚,一邊哄勸道:“好好跟你爹說,這三十萬兩是怎麼用出去的。”

柳大公子受了驚挨了打,一句也不敢遮掩,還是嗚嗚耶耶,斷斷續續地說道:“三個頭牌姑娘,一人一晚一萬兩銀子,一共十天,可不是三十萬兩。”

柳大人一聽是花酒錢,氣更不打一處來,暴跳着還要去撿板子毆打,卻被自己妹妹白柳氏苦苦攔住說道:“哥哥,你莫動氣,好好問,孩子才肯說,萬一別人訛詐,咱們也能報官不是。”

“姑姑,你別瞎摻和,要不是你在師家受了氣,挑唆我娘我爹參師仲遠,我也不能落到這一步。”

白柳氏是好心好意替自己侄子說情,沒想到卻被柳大公子倒打一耙,氣得身子發硬,指着柳大公子說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替你求情,你卻反咬我一口。”

白柳氏對這個侄子是又恨又氣又沒辦法。

“你姑姑說的沒錯!三十萬兩?會不會是人家訛詐你?”

柳大公子可以忍着爹爹暴打自己,卻不能容忍爹爹懷疑自己的智商,仰着臉,急躁地說道:“什麼訛詐,老鴇子怕我拿不出銀子,還抹掉了我的酒菜錢,一千兩銀子人家都不計較了呢!”

柳閣老看着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真想一頭撞死,自己自認為英明一世,卻沒想到養活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敗家子兒。

“你瞅瞅你生的好兒子,三十萬兩,抹掉了一千兩。人家拿他當冤大頭,他還趕着謝謝人家。”柳閣老坐在椅子,老淚縱橫地說道。

“那個姓王的,不是已經打發了這三十萬兩,老爺還發愁什麼?”柳夫人也是老淚縱橫地哭着說。

柳閣老自嘲而笑道:“羊毛出在羊身,說不定是人家做的套,拉着這個畜生入局。老子這條命算是讓這個活畜生給斷送了。”

“兒子縱然有錯,老爺也該自重,你罵他是活畜生,那你我又是什麼?既然這筆錢有人打發了。老爺也該消消氣。”柳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

“天不會白白掉餡兒餅,說不定我要用這條命還這三十萬兩!”

柳大公子有了親娘和姑姑的護持,挺着脖子說道:“爹爹,別總把別人想的那麼壞,王師爺是真心想和爹爹結交,爹爹只要給個面子,咱們不用還這三十萬兩了。”

“你放屁!”柳大人真的是被逼急了,一向以孔子門人自稱的柳閣老,一聲不曾說過任何污言穢語,卻被自己兒子逼着罵了髒話。

“爹爹,你是讀聖賢書的人,怎麼能開口畜生,閉口放屁,爹爹從小教我們修身齊家,爹爹……”柳大公子站在柳夫人背後,衝著柳閣老說道。

柳大公子還未說完,直接被柳閣老呵斥打斷:“滾,去死,哪兒遠,死哪兒去!”

柳大公子恨不得早點溜之大吉,一腳跨出堂屋,還不忘扭頭說道:“爹爹趕緊聯絡大臣,王師爺還等着爹爹的好消息呢!”

柳閣老抄起雞毛撣子,直接朝門口摔去,“滾,滾!”

柳閣老家裡雞犬不寧,京城各處也是忙得熱火朝天。

聖駕迴鑾,兼之南征大軍凱旋,整個京城,似乎要脫胎換骨一般,隆重地迎接萬安元年的盛事。

禮部和工部的大臣官吏,早人仰馬翻。九門提督,五城兵備全部街打掃,清水沖地,黃土鋪路。

各路閑散人等,各處擺攤叫賣的小商小販,早早地驅趕清理,騰挪場地。

各種器樂編鐘,在正月十八便抬到了南城門樓。只為在正月十九奏樂迎接皇御駕和南征凱旋而歸的將士們。

從紫微神宮到京城南門,一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嶄新的燈籠,裝裱的漿糊還沒有晾乾,新鮮的彩紙,在寒風,綻放着奪目的光彩。

朝武百官,早在五更天便梳洗更衣,候在各自的位置,夾道親迎皇和賀大將軍。

飢寒交迫的武百官,在寒風整整等了一午,直到正午十分,才遠遠瞧見御駕的大旗。

十幾個先頭太監快馬過來,下馬跪在恭親王和吏部尚書跟前,畢恭畢敬地說道:“御駕已經過了南小河,半個時辰能到南城門下。”

恭親王喜不自勝,衝著城門樓大喊:“奏樂,奏樂!”

盛世祥和的禮樂從城門樓悠揚而出,武百官整理衣冠,整整齊齊地跪在地,親迎皇帝大駕。

庄親王也從椅子起身,站在恭親王后面,小聲問道:“老二,我聽說皇這次不是去親迎賀佑安,而是找到了榮王妃。”

恭親王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七叔,侄兒不瞞你,侄兒也是三天前才知道這件事兒,宮裡一直瞞得死死的。”

“太后估計也是怕亂,所以沒跟咱們說。”

“嗨,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天,估計又要亂一陣子了。侄兒這兩日一想到這事兒,腦子疼。”

庄親王‘呵呵’一笑,拍着恭親王的肩膀說道:“我的侄兒啊。這有什麼煩惱的?”

“榮王妃是正妻,當今皇后是妾室,這能不讓人頭疼嗎?”

“嗨,一切都看皇的心意了,皇讓誰做皇后,那是皇的家事兒,咱們不能跟着瞎摻和。除非太后和皇想的不一樣,咱們從調和一下。除此之外,別再跟任何人說了。”

恭親王慎重地點了點頭,貼在庄親王的臉頰旁邊說道:“七叔的話,侄兒明白,侄兒怕怕皇和太后想的不一樣,到時候咱們還是得兩邊兒為難。”

庄親王淡淡一笑,拉着恭親王往前走了一步,輕輕說道:“太后是皇的親娘,親娘不會為難自己親兒子的,只要咱們別跟着添亂行。”

“七叔的意思是支持榮王妃?”

庄親王左右環視之後,點了點頭,悄聲說道:“你想想皇能跑到千里之外親迎榮王妃,這份情誼皇后能嗎?人家倆人才是結髮夫妻,如今的皇后說白了算是填房,一尊一卑,誰心裡沒數啊!”

恭親王聽庄親王開誠布公,也悄悄地說了自己心裡的擔憂。“七叔,侄兒這兩天可是聽說京城裡有人在串聯。”

“串聯什麼?”

“好像是反對皇廢黜皇后。”

庄親王皺着眉頭說道:“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嗎!”

“七叔,話不能這麼講,皇的家事也是國事,聽說為首的是柳閣老,已經聯絡了幾百個官員,只要皇廢后,他們力抗到底!”

“是不是有人找你了?”庄親王問道。

恭親王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過侄兒還沒有表態。”

庄親王又拉住恭親王說道:“侄兒,你是三哥的骨血,我和你爹雖然不是一個娘生的,但是七叔是看着你長大,你頭的鐵帽子來得不容易,你想想是誰給你的?”

“是太后和皇。”

庄親王鬆了一口氣,鄭重地說道:“這頂鐵帽子可是太后頂着眾議賞給你的,雖說原本是你爹的,可是太后要是不幫忙,你能輕易當恭親王嗎?”

恭親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七叔,侄兒心裡敞亮多了。”

“老二,太后對你是有恩的,你從小養在宮裡,太后拉扯你長大,我這個叔叔可是看得清楚,太后絕沒有虧待過你,你可不能跟着別人起鬨。給太后和皇添亂!”

“侄兒知道了。”

“別人給太后皇添亂,咱們不能,咱們是太后的親人,得幫襯着太后皇。”

“七叔,眼下光侄兒知道,有一二百官員同意聯名,這來頭可是非同小可,咱們要不要跟太后透透氣?”

庄親王點了點頭,說道:“今天宮設宴,瞅個機會,咱們跟太后提一提。”

叔侄倆還等着宴會的時候跟太后商量此事,風波在宴會之前毫無預兆地演了。

從南城門到紫微神宮,一路暢通無阻。風波發生在新建的紫微門前。

皇棄車乘輿,眾人才看到御駕里還坐着一個女人。

柳閣老雖然知道自己被人當作棋子,可是形勢逼人,他也不得不做了別人的棋子。

婉瑩站在皇身後,第一次見到傳說的柳閣老。看着那張枯樹皮似的老臉,恨不得衝過去,直接將它撕爛。

“皇,紫微門是大周皇帝威嚴的象徵,尋常女子不能從紫微門進入皇宮,請皇允准,讓女眷改走貞順門。”

“柳閣老,這是朕的髮妻,不是尋常女子。”

柳閣老帶着一干臣,誓死跪在紫微門前,梗着脖子說道:“天底下除了皇帝,任何女子不能從紫微門進皇宮。”

恭親王站在一邊,揶揄道:“柳閣老,這話說得不妥,根據咱們《大周會典》,皇帝大婚,皇后是可以從紫微門進入皇宮的?”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