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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斜眼望她,用手做了一個砍殺動作:“要不要關鍵時候,如果你表哥膽敢負心於你,我剁了他。”

白薇笑得氣喘吁吁,因愛和興奮而燦若朝霞,“你呀!女魔頭一個。我真真想知道以後是誰能壓鎮住你這個妖精,上帝呀。”

這時,青婆進來,看着我們兩人又說又知笑,她是一臉慈善。

白薇問青婆:“表哥有消息來嗎?”

嬤嬤說:“小姐病養好了,自然就見到少爺了。少爺說了,你是陽盛陰虧。要我看着你,說你病了,讓我勸你不要再看小說,可以編織點兒東西,對女子有好處。”

白薇靜悄悄的一言不發,聽說嬤嬤帶來少爺勸告,深為他的真誠所感。白薇的眼裡現有了眼淚,“好青媽,要謝謝表哥對我說過這些肺腑之言,改天,我綉個錢包,你寄給他吧。”

說完,我也走了。

有一天,我打掃完最裡屋的時候,忽然轉身發現一直在黑暗中沒有出聲青婆,她從懷裡掏出一本包裝精美的圖冊,死神一般手遞給我,陰陽怪氣的語調:“你最大的問題是長得太美了,像個色彩艷麗的蝴蝶,那迷人的顏色就是殺身之媒!美麗的皮囊一無適處,如何化解敵方殺害,這些本書會告誡你。”

我拉聳着腦袋,小聲抗議:“有菜刀有用嗎?”

嘶啞低沉像死神語調:“不懂的字就問,7天內讀完。”

“我不要學,有拳頭就能打遍無敵手,我有鬼哥保護,誰也不怕。”

“滾”

飢腸轆轆我不怕,就怕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在這種高強度和可怕的節奏生活里,本着對付她的情緒,本以為能我僥倖躲過,接下來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每日我在院里嘻嘻哈哈耍弄完,總還是拖着傷痕纍纍的身體拖着一把小掃把來到圖書館打掃衛生和王嬤嬤威脅下讀各種書到半夜,白薇總是有時間一旁溫柔的陪着我作畫和閱讀。

白薇常常不能陪我太久,她常常手爐不離身,常常臉色蒼白,喘氣不順,通常我晚上到木屋打掃時,她都神精不濟偎依在貴妃椅上,我問她為什麼老愛病。她笑笑,沒有回我。

日子如水般一天天過去。

我在木屋尋找到心靈安寧,白天沒有打架和做活的時候,習慣性的愛在圖書館裡消磨一個又一個下午,忘記青婆神出鬼沒的蹤影,歸縮在一角,或靠或躺或仰舒適姿勢讀,把書橫七豎八地放在地上,方便能隨手拿起就讀,廢寢忘食的讀,我記事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熱愛上什麼事情。

紛繁的塵世被隔於門窗外。這是上帝關掉一扇門後,念我破爛垃圾的15年命運,終是給我打開的一窗。

漫無邊際的青春年少,不再以流血標榜着強大,智慧和想像力更能得到充裕的一切。

可怕的青婆不知哪條神條搭錯線,等白薇睡去,像是避開她的樣子,老鷹抓小雞式把我提到另間空房。

我愣了,她避開白薇太過明顯,她明顯不懷好意,她滿臉都是陰謀,我不敢惹事,因為她觀看來隨時會動手。

她像打樣靜態物品把我從頭望到腳,邊用手比劃我尺寸,自言自語,“嘖,嘖,老天爺賞飯,天生一副狐狸精騷味。不管什麼衣裳,粗陋衣裳,不管頭髮往上梳、往下梳,都掩不住自己國色天香,如果教會你迷住男人的技巧和風度,倒是可以深海捉龍。”

就虐待狂式讓我學習如何取悅男人,學如何擺脫男人;如何跳舞,知道如何微笑才能躍然露出勾魂攝魄眼神,怎麼用八字的步子才能使寬擺的裙子款款擺動讓人神魂顛倒,怎樣抬眼觀看男人的臉,再馬上垂下眼帘,睫毛急忙眨巴幾下,才能顯出怦然動心的神情,學會在男人面前裝出一副天真可愛的表情,掩蓋掉狡黠的機智。

當然我也樂此不疲的學習,藉此打發我混沌不堪的生活;或是激發我對除孤兒院外一天天的世界渴望,也許我的潛在本能就是如院長嬤嬤所描述的從母體遺傳的*本能。

不知為何,青婆開始教授一下我未曾聽說和理解的青幫。她慎重的說:“如果有一天,你不在屬於這裡,外面世界即是江湖的世界,江湖路遠,死生一諾,當年滾滾紅塵中,青幫和洪門勢不兩立。”

“青幫理想境界是所謂團結友愛,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為達到這種境界,維繫組織生存和牢固,有着十分嚴厲的紀律和家法。你要一一背下來。”

她給我關於青幫三本《十大幫規》、《十戒》、《九不得十不可》及投師收徒的《十禁》,我背得昏頭昏腦,不知所云,最喜其中記載《十大幫規》中第八九十條:必須有福同享、必須有難同當、必須仁義禮智信。最不喜如違犯者:輕者三刀六個眼,重者九刀十八個疤,要自己持刀在大腿上戳。嚴重者死刑,用石板捆綁,從船上投入水底。

折磨我背完這些書後,又開始教我青幫成員所必須掌握的秘密,即“三幫九代”這是幫中成員相互聯繫的暗號。

她對我凶得像仇家,拎着我的耳朵背,兇悍得像女鬼:“一定要背完,掌握這“三幫九代”,也就有了依託青幫闖蕩,跑碼頭的通行證。到了江湖上,遇到位幫中人,只有要答出“三幫九派”,就會被認做自己人,受到碼頭大哥以禮相待,招待食宿,臨行還會送路費到下一碼頭。”

我痛得快哭了,“江湖在哪,我能活着出這個院嗎?告訴我這些簡直白瞎。”

青婆極其耐告訴我關於清洪幫的起源和歷史。洪幫最早由天地會、三合會,哥老會演變而來,洪幫由朱無璋年號洪武為記起名,三八二十為洪門別稱,是個龐大的全國性民間組織,支流很多,都以洪門為正宗。它組織嚴密,內部規矩甚多,統稱家法,違背者從處以極刑到三刀六洞、四十紅棍等級。青幫則建立於洪幫之後,青幫也叫家理,入青幫叫“在家理”,它有句名言叫“有理走遍天下也不怕,無理寸步難行”,這是這江湖、社會、各行各業的通行證。洪門成員之間兄弟相稱;青幫之間是師徒關係論資排輩,幫規比洪門更完善,計有十人幫規、十禁、十戒、孝祖規、學法禮帶、暗語暗號等,幫規及其祖爺、家底的底細,都寫在入幫的小冊子中,稱為“海底”。

我聽得心不在焉,再被青婆拎耳,“記下!”

“你的命即是如此。”青婆直直盯着我。我驚弓之鳥。

漸漸的我不再如見鬼的害怕這個青婆。圖書館漸漸也成為我的暫時避風港,別的小孩嘎然而止於站門;也曾有膽大的油四雞聯手阿五驢試圖破門而入,結果是被青婆老鷹抓小雞般丟出來,我在她後面洋洋得意扭屁股拍屁股,白薇羞赧指着我下流壞的樣子,結果我因行為舉止輕浮也被用一本厚書壓在頭頂,靠牆,一動不動練站兩個小時。

白薇和我,我和鬼哥,我和王八蛋們雖然同在一個孤兒院下,彼此間也算間接是認識,但是兩個世界始終是各自軌跡。

我白天像“混世魔王”一樣忙着跟鬼哥“管理”這幫混蛋;忙着“守地盤。”

我晚上到圖書館裡和白薇做伴,廢寢忘食的讀各類各樣的書,沉醉於於書里對外面世界的描繪,白薇會時不時的描述她對她表哥無限憧憬:“等我回到上海,我要像一個水母,總是黏着他,包圍着他,不肯放開他。像水母一樣,富有彈性,極其柔軟,為他常改變其外形,以適應他的愛好,適應他的任性,這樣,我也能保衛他,不讓別的鶯歌燕舞找他。”

我總是打擊她,因為我無法理解她那種飛蛾情結:“你一心所想,一身所行是為他,他是舒適了,他是幸福了,你才覺得幸福嗎?百依百隨,完全不顧自己,好玩嗎?”

白薇沉浸在她的愛情世界無法自拔。當然不影響我們倆的友誼。

一半的海水,一半是火焰。

時而混沌不堪,時而沉靜如水。

那年,我15歲,阿虎哥19歲。白薇17歲。已離開一年的那綿堂20歲。

年未,白薇和王嬤嬤也離開,她臨行前,送我一個地址:上海天水路33號。和一本關於洪門青幫的“海底”冊子。

平淡的日子倒是過了兩個年頭。

隨着一陣嚴霜的出現,天氣驟然變冷。一場措手不及天災降臨,糧食荒席捲全國,我們所在的小山村不能倖免,口糧一日一日減少,家家揭不開鍋,漸漸村裡連一頭牲畜、一隻家禽、一莖玉米也沒有剩下,如何得到吃的是全村及全縣一個巨大的生存問題。

孤兒院以外有戰爭,有另一個世界。但在孤兒院里,戰爭和另一個世界都不存在,除非在回憶中出現,當這些回憶乘疲憊之隙闖入腦際時,必須把它們趕走。全空和半空的肚子的需求已外部世界擠到次要位置,生活已歸結為兩個相互關連的概念:食物和怎麼弄到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