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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王亞奄身邊的自然天晟幫總領那綿堂,黑色修身西服,風衣、禮帽、帶着流蘇的白圍巾,踟躊在風中,微微掀起的衣襟,夾在修長手指間的半支香煙,實在是高大英俊,風流倜儻。

我陪着小馬六們,在大廳遠遠的望着他,一瞬間,與他四目相對,他不留痕迹笑了一下。

廳內早已站滿了來趕香堂的嘉賓貴客,及主持儀式的各相關人員。

開香堂大典時,按照幫規,凡是老頭子的同輩人,同門兄弟都得到場,幫中話叫“趕香堂”。趕香堂的人越多,老頭子的面子上越光彩。如果沒人來趕香堂,就意味着這個老頭子倒了霉,今後這個碼頭也發不起來,徒子徒孫也因此沒有臉光。

但是今天,上海等上地一些大‘字’輩這些徒弟,諸多社會名流,達官顯貴,以及英法租界的頭頭腦腦趕來參加香堂,大廳幾乎被趕香堂的人擠滿大廳,像一場盛大的社會聚會,還有一些沒租界內老闆,沒被邀請,也主動投貼送禮,表示道賀。

時辰已到,負責儀式的親信駱某輕輕請示老頭子,老頭子王亞奄微微點,駱聲音響亮,表表嚴肅地高呼,中氣十足,“啟山門!”

那綿堂蹺着左手大拇指,在主位坐定,?表情嚴肅,目視前方,點了一下頭偌大的廳內,一下子靜得只聽得燭花輕微的爆裂聲。

“各兄弟拜大哥!”

新聞界名流、四社總管負責人張竹平;任西北軍二十五路總指揮部軍官崔錫鱗;金融界要人,中國郵政儲金匯業總局主任季自求、資本家莊鑄九及韋作民、陳守志;軍政界的蔣鼎文、韓復渠、陳銘樞、李琪翔、杜鳳舉,王修身等一行人穿戴整整齊齊,一一上來躬身行禮。

參拜完畢,又聽見主持人洪亮的嗓門:兄弟主落座!

主持人喊聲未落,正廳朱雕花大門訇然洞開,早已恭候在門的拜師的徒眾,手捧紅帖,由引見師領入香堂。多人魚貫而行,表情認真嚴肅,廳內只有腳步和衣服的聲音。徒眾們排站好後,先對羅祖,跪下磕三個響頭,而後到老頭子面前再磕三個響並沒有,再向趕香堂的各位前輩磕三個響頭。

眾人跪在地上,呼啦啦一片,頭磕在地上,參差鈍重的聲響,一陣陣猶如亂鼓。三跪九叩首的拜師大禮,被簡化為磕三個響頭,但仍然持續了不短的時間才行完大禮。

司儀又一次高聲宣布:“開香!”

引見師一擺手,眾徒排成一條龍,司香的執事將香案下早已擺好的包頭香劃開,每人分到一支,拿到手裡。

司儀一聲“下跪”,眾人齊刷刷跪下下。這時,兩個執事捧着一隻盛滿清水的銅盆,依次讓每個徒弟喝一口,此為青幫老規矩“凈口”。

凈口完畢,駱司儀清了清嗓子,高喊一聲“啟問”!這一聲高喊,是提醒老頭子,可以開口詢問了。一直板著臉的那綿堂,輕輕清了一下喉嚨,按事前排練好的方式,對着多位靜等待徒弟,厲聲發問道:“你們是自願入幫,還是有人強迫你們入幫?”

跪在下面眾人立即齊聲答道,“入幫甘心情願!”

“幫規如鐵,違犯幫規,鐵面無私,知道嗎?”老頭子又問。

“甘受約束,誓守幫規!”底下又是一片回應。

幾句問話以後,老頭子王亞奄從椅子站起來,兩邊趕香堂人也跟着起來。老頭子威嚴地向趴在地上眾徒訓誨:“如果違反幫規,定須家法從事,你們知道嗎?”

“知道!”

“辦得到嗎?”

“辦得到!”

眾陡弟喊聲震天的回答,令老頭子十分滿意。他坐回椅子上,滿意向司儀點點頭,司儀馬上亮開嗓子喊道:“收拜貼!”

兩個端盤的執事,已換了紅漆圓盤,端到每人面前,新徒雙手將紅帖恭恭敬敬入在盤裡。

紅帖收完,司儀又喊:“發折!”幾個執事向每個人發一本小摺子,摺子上寫着青幫的幫規,以及各種“海底”。

五隻羽毛斑斕的大公雞在籠中撲騰哀鳴。那綿堂已經開始熱血沸騰,他想起當年義父在他十歲那年開香堂,那是義父為他今天事業安排的第一步。今天再看到這個粗獷的場面,他還是有一種血脈僨張的感動。一眾兄弟仰頭同飲血酒店,從燃燃炭火上過,同發一個個誓言,從小在這種氣氛中長大,他喜歡這種屬於男人的豪情,熾烈暢快又超敗脫俗,慷慨豪邁又濃烈如火。

司儀宣布:“禮成!”

小馬六、阿五驢、牛八、豬頭三正式歸依天晟幫,在亂世漂零中也算有一個家,這個家足夠他們擋風躲雨。

一個中年男子在一群人包圍下前來祝賀。

我仔細端詳他,此男子個頭不高,外表粗獷強硬,走起路來像是脊梁骨上了鋼條,步子大而有力,有一種軍人的幹練。他長方形的臉輪廓分明,略顯得有些過長,嘴巴又寬長,那雙又粗又黑的濃眉底下,犀利審視視的目光令人望而生畏,戴老闆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被那雙銳利的目光所震懾。

此時,男子正挽着萬般風情的影后蝴蝶,一雙丹鳳眼正顧盼生輝。

當戴老闆來到時,王亞奄很殷勤地攜那綿堂親自迎接。戴老闆更是一把上前握住王亞奄的手說:“王兄,為弟想念呀。”

王亞奄擁抱着他,那綿堂告訴我,這是國民黨二號人物戴老闆,是義父王亞奄是莫逆之交,是多年前的摯友,曾和胡抱一、胡宗南四個人結拜‘湖州四結義’,他這次前來祝賀堂會。

王亞奄會議室內。

那綿堂站在王亞奄一旁,一起陪同戴老闆。那綿堂讓我留在內屋關起門來,我倒能聽到外面的一切。

戴老闆:“王兄,雨農從小離家漂家,現有幸得到蔣委員長提攜,自古有道是君擇臣,臣變擇君,在這個硝煙不斷的亂世,我們要共同為黨國服務,剷除強權,報效國家,為民族大業而奮鬥。”

戴老闆說:“王兄,你是知道的,局勢越來越危急,日本人自1931年佔領我東北三省以後,越來越表現現狼子野心,在松瀘江蠢蠢欲動,他們也在等待時機。現在世界的時機站在他們那邊,我們這邊不可不防,趁旱時機尚未成熟之時,當務之急就是大家要聯合起來,準備一致抗敵。我想請王兄出面,在上海建立一支足夠兵力的秘密別動隊,分布於滬西、浦東和蘇州河一帶,配合國軍做好布局準備。”

王亞奄開口問:“你覺得多少人力才夠?”

戴老闆毫不猶豫地說:“一萬。”

“一萬?”王亞奄倒吸一口冷氣,他平靜的望着窗外,“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杜老闆那邊也是如此嗎?”

戴老闆眼劉犀利地望王亞奄,彷彿能猜到這位摯友的心理,“你們是我第一個找到,三鑫公司的三位大享手下徒子徒孫是不少,可是大都是在賭場、妓院和商鋪混慣的人物,要他們聚眾鬧事還差不多,可是要他們拿槍打仗,可真是有點為難他們了。這可是關於國之大事,來之前,我已經跟蔣委員長請示過了,他答應在別動隊成立後,所有的番號、軍械、糧餉都由中央頒發。”

那綿堂決定代王亞奄問話:“戴叔叔,侄兒問話有些唐突請叔叔大諒。”

戴老闆是個雷厲風行的行動派和務實家,“侄兒道說無妨。”

“謝謝叔叔,想必叔叔也知道,前淞滬警察廳長徐國梁、安徽小建設廳長張秋白、上海招商局局長趙鐵橋等人被殺,皆國義父有關聯,江湖還傳言蔣委員長差點遇刺也跟我們有關。不知蔣委員長如何定案這些事?”

戴老闆苦笑了一下,“這些江湖傳言不足為信,蔣委員長原話‘王亞奄在上海經營了十幾年,又有西南派在背後撐腰,絕對一是一般的幫派頭子,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只要他答應不再和我們作對,過去一切都既往不咎了’”

王亞奄即不拒絕,也不答應,:“戴兄,謝蔣委員長厚愛,這是一件大事,那我隨後召開堂會商量一下來,眾志成城,兄弟都是胸有大志之人,也必然都宏圖大展之時。”

戴老闆仰天大笑,“好!”

王亞奄氣勢慷慨地說:“我一幫兄弟都是陪着我出生入死一場,也不枉此生。今天我暫時分別,他日再聚的時候,一定要分列功勛,再痛飲三百盅。”

大家聽罷,都懷着贊同之心一飲而盡。之,就乘着夜幕各奔西東了。

送走戴老闆,王亞奄和那綿堂回到房內,王亞奄蹙緊眉頭,一拳擂在茶機上,震得把茶水都溢出來了,“抗日可以,但不能為蔣所用。”

那綿堂:“義父,起碼要做做樣子給當局一交代。蔣局已開始打我們仁晟幫主意,我們仁晟幫組織各有山名、堂名、香名,組織構結嚴密,一聲令下者數萬計,這非青紅幫的酒陡煙鬼能比的,這就是一支打戰的力量,所以,老蔣讓我們當槍頭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