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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看到屋內混亂一團:

阿五妒和油四雞已成功壓制馬六,阿五驢已毫不情地壓在馬六的身上,拳頭已在猛力摧着他:“是你做的好事吧,啊!吃裡扒外的傢伙!”油四雞幫忙制住馬六雙腳;不明所以的豬頭三是馬六的死黨,他顧不上多想,他躥起撲向油四雞,使出靈動大屁股的方法想制伏他,油四雞不得不鬆開雙手,和豬頭三翻滾在一起,他似乎對近身肉博在行,猛地用額頭撞擊油四雞的鼻子,油四雞被撞得血流滿面;馬六順勢翻了上阿五驢,四個人廝打翻滾在一起

牛八拚命用鍋蓋打鍋,大聲呼救:“停下,停下——有話好好說!”

受到驚嚇的二狗子在一旁哇哇大哭。

我陰霾望着這一切,吼叫:“全給我爬——”

戰爭就‘卡’一聲停止。

剛剛緩過氣的阿五驢和油四雞一個下子跪面前大哭道,“貓大,是馬六——是他下的毒。”

馬六痛苦之極,也撲跪了起來,不確定的眼神望着我:“真不是我——”

我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罵道:“滾開——”

趁我洗澡和睡覺時,這幫王八蛋到處在找我可能潛藏的耗子葯。牛八查看我的衣櫃內所有衣服的口袋;豬頭三翻看我梳妝台為數廖廖的幾樣東西;阿五驢翻遍整個廚房的瓶瓶碗碗;馬六甚至想要撬開我的房間有縫隙的地板或是牆壁,他們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對他們來說這就像是一場令人迷惑的遊戲,就像尋找新年抽將的彩蛋比賽一樣,最終在我放在暗格里找到馬六購買的耗子葯,偷偷的更換成色澤相同的泥土。

今夜沒有月亮,只有一抹月牙形的銀光隱蔽在一朵雲絮後方,暗夜的空氣顯得濕重,未被層遮掩的幾顆星辰看起來非常遙遠和冰冷,這是鬼哥離開我7天後的日子。

我在昏睡中做了很多的夢,醒後卻什麼也想不起來,我只記得夢中總是出現在插翅難飛孤兒院里,死亡的腐臭味道充滿着孤兒院里,我在孤兒院後的樹林中拚命地跑,又冷又餓,對於潛藏在我周圍濃霧中的危險怕得要死,想要喊叫卻喊不出來。我站在崖壁旁,忽然從腳底的崖壁上伸出一雙手來扯我的腳,打算把我拖到崖壁下而,那一隻只枯骨般的手,沾上血。

即便是在瀰漫著晨霧,使我無法看清方向。

我又夢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龜鳳七、鼠一,我又看到一雙獃滯的眼睛瘦骨嶙峋,臉色更加灰暗院長嬤嬤;又看到山鬼真的跳進那河,那河很深,他真他媽真往水裡躍,就那下水的姿勢已經能看出絕對不會水了,完全是跳起來往水裡一坐,水濺了倒有一人多高。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對我說句:“我要保護貓九九一輩子。”

我又夢到那晚那座兇險莫測的倉庫里,天空中布滿密密麻麻橘紅色的彈道,成串銀亮的彈從眼前掠過,大口徑炮彈爆炸形成的衝擊波颶風般般將人的拋向天空,鬼哥他吶喊着,義無反顧地衝進死亡的烈焰中

我驚坐醒起來,獃獃地望着窗外,霎時也了一身冷汗。

悲傷的情緒再度像潮水一般入侵,我掙扎着起身,我想要大聲喊叫,我的生活全完了,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我需那綿堂,他跟殺了鬼哥。我需要鬼哥,而鬼哥也已離開了我。

我下了樓,無目標徘徊在院子里,我沒有披着衣服就出來,凍得不由打了個寒噤,四周的黑暗似乎無定形、無止境。我盲目在院子中央,沒有開燈,很難分辨四周的環境,彷彿置身在荒涼、死寂、未知的混沌之中,我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我慌亂抬頭,想要尋找任何一絲光線,但是天空漆黑一片,連遙遠的星辰都消失了。我想要逃走,但是往哪兒逃呢?到處都是黑暗,萬一黑暗永遠沒有盡頭怎麼辦?卻永遠找不到任何目標,怎麼辦?

片刻間我真想哭,真想尖叫,好把房子里的馬六們都吵醒,讓他們開着燈來找來,領我回房間里睡覺。總之,不論怎麼做,一籌莫展、迷失方向、獨自躺在床上會安全些。

一股傲氣壓住了這份衝動,我竟然會害怕黑暗,是的,我怕失去鬼哥,可我已然失去了他。我決忘不了這份長兄如父的情感。

聽人說黎明前的天色總是最黑,我心想,果其不然。我咬緊牙關,暗罵自己真蠢!只要打開燈就行了,黑暗、冰冷就都會一掃而空。

別再想了!我警告自己趕快別再想了。喉嚨卻發出窒息般的怪叫。

在黑暗中,我仍沒有打開燈。

我掙扎着站在院中央,調緩呼吸,努力控制着快速的心跳。告訴自己我是貓九九,我不要像嬰兒或是狗一樣靠四肢爬行。我昂起頭,挺直瘦削的肩背,謝天謝地!幸好沒讓人瞧出我剛才如同溺水死亡的可憐人的德性。我這一生從沒有被打敗過,連惡毒院長嬤嬤和飢荒都動不了我,誰也打不倒我,什麼都打不倒我,除非我聽天由命,那就活該。這種害怕黑暗的念頭,只有膽愛哭的鬼才有!

我的自嘲猶如一針強心劑鼓勵着我:不管遇到任何困難,我決不再讓它發生。下坡路走多了總會遇到上坡路,自己把生活搞得一團亂,收拾善後的還是自己,我決不躺倒了算數。

書中曾講過,死去的親人靈魂會在7日後四處飄蕩回家,靈魂會在天空中飄浮,我看不見他,他也看不見我。我嗓子被哽住了,我張了張嘴,結果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我緩緩地抬起頭來,兩眼注視着天空,我知道,此時鬼哥靈魂正默默地注視着我,等待着和我告別。我艱難地揚起左手,只說了句:“鬼哥,你走好,我貓九九和你告別了”

上海就是這樣,浮沉只是瞬息經歷,沒有願意探詢舊事,能擺在桌面上事才是正事,大家在意的是現在利益。

霍焯山已關了7天,我也被關了7天。

經過此役,不知宋達和那綿堂動用了什麼力量壓制此事,霍焯山的事情最終得到出口解決。

為利所驅動,盧祥‘同意’入股三鑫公司的煙土生意,經最後協商,定為:霍焯山賠銀十萬,並由霍焯山到盧祥面前打個招呼以示道歉,當然,煙土生意中0分紅到盧祥。

一星期後。

為了保霍焯山面子,由杜少卿做東,六國飯店內豪宴嘉賓。霍焯山門將,張成林,盧祥、宋祿、宋達等各界名流,青幫老頭子們,當然還加仁晟幫那綿堂齊聚一堂,名為團聚,實名安撫穩各方勢力。

轎車駛入六國飯店,星級賓館是極注重客人身份和隱私的,貴賓廳內極散發著東西方混合文化氣息,廳中傢具全是頂極紅木,黑黝黝的顏色中,燦爛而柔和的燭光照亮了偌大酒廳,燭光來自四組瀑布狀的水晶燭台,還有來自門側長桌上多插座的高大枝狀銀燭台和幾隻盛混後甜飲料的大銀碗,圓滾滾的碗邊反射出彎曲的金光,種種都要透着奇特品味,地上一件宋代大青花大瓷中,竟插滿了紅玫瑰,重彩和清雅搭配。開門迎各的全是十七入妙齡女子,皆着旗袍裙裝,短髮垂耳,笑意盈盈站立。

大廳內,樂隊演奏着《藍色的多瑙河》的第一樂章,隨着優美的音樂,聖西西利來的雞尾酒散發濃郁的高級香檳酒和白蘭地味,大家風度翩翩舉杯瑞酒,一派和氣生財的景象。

那綿堂盛裝出席。酒會上很多熟人,互相打招呼自然,彷彿一個星期前那段驚心動魄綁匪事件只是上海黃浦江的一朵浪花,煙消雲散。

宴席上杯斛相交,氛圍熱烈。

這時有待者來指點,那綿堂回頭,看到身着燕尾服系著大領結的法國領事正遠遠舉杯示意,那綿堂走上前去,“hi”

只見約翰旁邊站着張成林!那綿堂始料不及,面色微變,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前幾日那道不明,說不清的江湖恩怨,誰頭誰錯,又如何算帳?

約翰表情嚴肅,倨傲一笑,他料定中國人不敢在這裡鬧事,摟着那綿堂的肩,單刀直入:“那先生,我知道近來上海不太平靜,你是知道的,我們大英國很明白你們中國人之間的江湖糾葛,但是在我的領地內,一切按你們的中國人話——和為貴,k!”

場上全是全是老狐狸精。

約翰分別向那綿堂、張成林舉杯,洋洋得意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共同繁榮租界,和氣生財!”

杜少卿和霍焯山及很多人目光若有若無地看着這邊,那綿堂玩世不恭一笑,也舉懷迎上。

一聲輕響,三隻酒杯對撞在一起,匍匐紅酒液在懷內蕩漾。

那綿堂的目光和張成林的目光相撞,氣氛瞬間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