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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裡頭,皇室往常是只招待客人,不走訪親戚的,他們家也沒有人能出門走動,今年金童和婧兒有六歲了,從大公主那場病後,帝後也悄悄合計過,這兩孩子以後怕離不了他們家,既是他們家的人,到了年紀,便要代表他們家出門應酬。

如今他們還,也沒人帶着,那些七拐八拐的親戚便不叫他們走動了,但本家的宗親還是要去拜訪的,皇后讓他們回東海郡公府拜年時順道去幾家宗室長輩跟前走一圈,禮品皇后會為他們備好,他們只去露個面拜個年,若不願留下吃飯便回來,孩子家,去了盡個心便成,也沒誰要和他們推杯換盞拉交情。

金童婧兒點頭應下,心下卻有些虛泛,畢竟才五六歲的孩子,沒有大人帶着,要去親戚家中走動,代表的是大人的臉面,若是失禮了可怎麼好?去了又該說些什麼,本來若是有大人帶着,大人和大人說話,他們孩子家和孩子家玩耍便是,如今只他們去,豈非要他們和大人坐在一起說話?說些什麼呢?

今年是金童婧兒頭次回東海郡公府拜年,以往幾年皇后從不放他們出宮,理由是孩子們還,沒有大人帶着出門她不放心,可東海郡公府就是他們的家,回自己家還要誰帶着?皇后怕他們回家回慣了,在宮裡安不下心來,再說這過年放他們回去,那中秋端午清明要不要回去?父母生辰要不要回去?祖父母生辰要不要回去?他們自個兒的生辰要不要回去?若這般算下來,金童婧兒一年之中留在宮裡的時日有多長,靈氣都要外泄了,還怎麼給她招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律不許,只許郡公府的人逢年過節來看他們,不許他們回去,這麼幾年金童婧兒唯一一次攜手回家,便是參加他們妹妹的洗三宴,後來婧兒被遣送回了家中住過幾日,除此之外,兩個孩子對於郡公府實在陌生,尤其是金童。

今年金童婧兒已有六歲了,按照當初約定,原本滿了五歲便該放他們回家,結果皇家失言,將人扣下不放,總不能再拘着他們回家探望,既然都能回家探望了,去別的叔叔伯伯家裡走動也是行的。

既是外出訪親,便是按着親疏走動,而不是按着身份高低走訪,因此金童婧兒先去的郡公府,留下吃了頓午飯,吃完也不能多留,還得去禮親王府和德郡王府拜訪一遭。

三奶奶攬着兩個孩子極是不舍,回回這般來去匆匆,這明明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為什麼成了皇上皇后的兒女,回自己家來拜年大包包的禮物,吃了頓飯便忙趕趕的要走,那對夫婦自己生不出孩子,便來覬覦她的孩子,兩個孩子回自己家卻成了作客。

婧兒畢竟回家住過兩日,與家中親人已有了些親近之意,女孩兒家感情也更細膩些,伸出柔嫩的手給母親擦了擦她強忍的淚水,柔聲道:“母后說我和哥哥也大了些,以後會有許多的應酬,出門走動的時候多,娘莫要難受,得了機會我和哥哥便回來看您。”

宮人在邊上看着,她並不敢多說,母后並不喜歡他們親近家中。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三奶奶強忍的淚水便淌了下來,孩子這般貼心,更叫她後悔當年送了他們入宮,若一直陪着她,他們該是多親和的一家子。

金童抿唇難言,到底男孩兒剛硬些,說不來那些甜膩膩的話,只和婧兒一道向父母長輩磕了幾個頭,便相攜着告退。

從郡公府出來,兄妹倆坐在馬車上一路無話,幾個丫鬟陪着他們坐,主子不說話,她們卻耐不住寂寞,不敢說些閑話惹主子不快,便撿了郡公府的事情來說,“不是早兩日得知了要回家便開心的睡不着么?怎麼如今回了家,卻不見笑影兒?”

初露目帶不贊同望了眼新荷,這些話哪裡是她們做丫鬟的該說的。

婧兒心下不虞,低着頭不說話,車廂內靜了一會兒,新荷面有赧色,還是金童回了她一句:“回家與我們想象中不太一般。”

新荷心下撇嘴,自然不一般,你們當天下所有的家庭都和皇宮一般富麗堂皇秩序井然么?東海郡公府亂成一鍋粥,別說這兩個錦繡堆里長大的孩子不喜歡,她都瞧不上。一家子老老都是眼皮子淺的,和那彭城縣公家一副德行,見兩個主子帶了大包包的禮品來,笑得面上生花,又是要留晚飯又是要留宿的,孩子吵吵嚷嚷,大人們見縫插針,實在為難兩個主子了,又都是血溶於水的親人,只能幹笑干應着,上回姑娘回這家裡便吃了許多虧,以後這家裡還是少來的好。

馬車往禮親王府駛去,兩個孩子也漸漸收了心思,開始盤算着見了長輩要如何行禮如何說話,婧兒讓宮人拿鏡子出來,她瞧瞧自個兒儀容可有瑕沒有。

初露執了面琉璃鏡出來,捧在婧兒面前,讓婧兒對鏡自照,楊枝打趣她道:“姑娘放心,咱們都準備好了,斷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金童婧兒是以帝後養子養女的身份出門訪客,他們送出去的拜帖也是皇宮的大公子大姑娘,可不是東海郡公府九哥兒七姐兒,對方自然知道該如何招待,兩個主子也是有規矩的,便是有些許不妥當之處,也沒誰不長眼拿捏着不放。

話是這樣說,他們還是難以放鬆,若是他們出了什麼岔子,旁人不會說帝後如何,宮裡教養如何,只會說他們天生不架,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劣根性,皇宮教養再好也無法另他們脫胎換骨,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婧兒不由自嘲一笑,若是大公主出門,哪裡有這許多顧忌。

到得禮親王府,有下人在大門處候着,引着馬車往側門去,側門處準備了軟轎,金童兄妹倆被宮人抱下了馬車塞進軟轎里,往內院去,到禮親王妃的正院門口才下轎,若不是於禮不和,宮人抱着他們進門,是沾不到一絲風雪的。

禮親王是今上的嫡親叔父,亦是宇文氏皇族的宗正,金童婧兒對他天然便有些敬畏,規規矩矩地行了跪拜禮,向叔祖父叔祖母請安。

禮親王一家也是宮裡的常客了,金童婧兒養在皇后宮裡,沒少和他們家打交道,只是頭回這般正式上門拜訪,原本在心裡演練了許多次的腹稿,見了禮親王那張肅穆臉面,皆堵在了喉間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