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劍意

“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林軒伸出右手，抓住身前的黑色令牌，接到手把玩。

另一邊。

呂瑩聽着林軒的話，雙眸微閃，面無表情，似乎是站在寒風顧影自憐。

“師兄請！”

她對着丁傑伸出手，邀請他進入陣法之。

呂瑩的意思很明顯，倘若丁傑能夠憑藉令牌完好無損的進入陣法之，她才會和他進行下面的合作。

李月聞言，她微微一笑。

“若師兄沒有欺騙我們，何不親身示範一下?”

她和呂瑩有種說不出的默契，兩人都認為丁傑得事先證明令牌的真實性。

林軒靜靜地看着這一幕，沒有說半句話，雖然他也非常想表態，希望丁傑進入陣法裡面，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為了照顧到他們二人現在的“兄弟”關係，他只能站在一旁划水。

“好！”

丁傑點點頭，也沒有反駁，他握着手的令牌，徑直朝血潭走了過去，可在他要進入陣法的時候，卻又忽然停下了腳步。

李月眼皮一條，下意識轉頭看向呂瑩，害怕出岔子。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話音剛落，丁傑的身形在血潭消失不見。

“唰！”

林軒眼閃過一絲異的光芒，他打開手的摺扇，輕輕揮舞了起來。

“我修為低微，不如讓你們二人先進去?”

血色的月光下，李月身着一襲長裙，對着林軒緩緩露出魅惑的笑容。

她長發飄飄，或許是因為血色月光的作用，那琉璃般的膚色有股令人魂牽夢縈，身心俱醉的韻味。

任何一人，驚鴻一瞥之下，都會覺得心神蕩漾。

林軒看着這一幕，不由得一怔，李月現在血色月光下下的模樣雖然妖嬈，可卻又透着濃郁的寂寥和孤獨，像是冬日裡的梅花獨自在風雪傲然開放。

身前的絕世美人靜靜地站在靜謐的月色，她嘴角微微抿着，清澈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一絲遺世獨立的悲傷。

在這一刻，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忽然傳來，聞着這味道林軒彷彿置身於深山老林，他耳畔甚至傳來幽泉淙淙，百鳥齊鳴的聲響。

恍惚之，林軒的思緒不知不覺的飄遠。

在一個雲霧繚繞的山頭，一位身形曼妙的女子緩緩撥動着琴弦，一頭白髮披散在香肩之。

她身穿淡綠色的長裙，裙擺鋪散在地面，像是一朵盛開的曇花，僅僅是背影足以令天地失色。

曉夢?

林軒有些失神，心緒也有些不寧。

他永遠也忘不掉夢所見到的那位曉夢師姐，更忘不了當年漫天的煙火，以及對方風華絕代的身姿。

此時此刻，再見這道身影，他的情緒不禁也有些唏噓。

微風輕撫，林軒的心情變得越發的沉重。

幾朵粉色桃花隨風而來，它們搖曳着，楚楚動人，伸展着婀娜的身姿，從天而降。

散發著淡淡香氣的花瓣，徘徊在那道身影的四周，最終墜落到了對方的長裙邊。

“錚！”

彈琴的人似乎察覺到了裙擺的桃花，她忽然停下了動作，輕輕轉身。

在這一刻。

四目相視。

林軒眼閃過一絲失望以及一絲惆悵，只不過這些情緒都是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

對方的身形、氣質都和曉夢一般無二，連那一頭的白髮也是一模一樣，只是那樣貌卻不是曉夢，而是李月。

幻術?

媚術?

林軒早知道李月偷偷對自己釋放了幻術，只是他不想輕易pòjiě，說到底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實力。

可直到看見那神似曉夢的身形之後，一切多餘的想法都被林軒拋之腦後，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希望自己可以靠得近一點點。

只是當看見李月之後，他心一切的希望都破碎了，碎得一乾二淨。

李月雖然美，但終究替代不了曉夢。

像當年那場夢境一樣，雖然他早明悟了離開夢境的方法，但最終還是執着的選擇陪伴曉夢，陪她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雖然林軒不願意承認，他的心其實早在不知不覺，有了曉夢的身影。

他早把曉夢的一顰一笑，牢牢的刻在了心頭。

林軒道心圓滿，以他現在的狀態，即能在瞬間變成至情之人，也能在瞬間變成極致的無情之人，一切都不過是一念之間。

可他此刻，還是選擇了沉迷，他即便知道一切都是虛妄，但終究走了飛蛾撲火的道路。

“好久不見！”

林軒輕輕一笑，看去像是在和一個熟人打招呼。

“好久不見！”

對方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足夠教世俗間的女子自殘形愧。

林軒深吸口氣，強行將李月的容貌幻想成了曉夢。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他眼的李月最終成了曉夢的模樣，那旖旎多姿的姿態，亦如記憶的佳人，依舊是飄逸淡雅。

林軒的心經不住芬芳的襲擾，漸漸地陶醉了。

熟悉的陣陣香味，是如此的沁人心扉，在數息間鑽進了林軒的心底。

“我最近過得很好！”

她的聲音清澈而空靈，只不過幾個字，讓林軒的眉宇間充滿了唏噓。

“你……”

林軒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撫摸對方的臉，可他的手最後還是停在了半空。

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身份去做這件事。

朋友?

師弟?

昔年的點點滴滴彷彿在眼前，可回首往事，卻只是求而不得的滿目瘡痍。

林軒曾在夜色朦朧時，悄無聲息地尋着幽深的曲徑前去探望曉夢。

可是行至途，他卻又不明白該以何種身份面對她，最終只好止步，披星光長袍，踏歸程。

林軒從不怕曉夢覺得他怪癖，怕的是曉夢心裡沒有他。

高處不勝寒時，曉夢躲到了桃源深處，卻不知林軒悄悄地遠遠地站在無人角落凝望着她。

身處夢境的時候，曉夢的一顰一蹙，總會在不經意間來到林軒的腦海里。

數十年的時光，林軒都是坐在昏黃的夕陽下，品一口甘泉，捧一卷古書，靜坐一隅默默的守望着曉夢。

他心事堆積，雖然不曾和外人敘述，可眼眸至始至終都藏着她的模樣。

曉夢曾滿懷心緒，坐立不寧，林軒也因那縷縷的離愁黯然神傷。

他本不知周小草的意圖，直到第一次看見曉夢，當林軒感受自己塵封已經的內心跳動的那一刻，他才後知後覺。

唯能極於情，故能極於劍。他的劍術雖然強大可怕，但終究還是缺少了一絲靈動。

任他的劍法如何變化多端，始終都是一副高高在的韻味。

劍術是死物沒有生命，可一旦賦予了生命，豈不是成了生靈?

人生的道路很難走，充滿了生離死別和悲歡哀樂。

可若是一個人把自己的情融入劍法之，不是讓劍招“活”了過來，成為天下人難以想象的招數?

當曉夢毅然和他道別時，林軒一人一劍傲立天涯，其心的滋味沒有幾人能夠明悟。

看似悠然瀟洒的他一直都陪伴着曉夢，直到對方逝世。

而在今日重逢的這一瞬間，他才算真正了解了一切。

劍有鋒而形不露，以心為劍，是為藏劍。

藏劍多日，他終於明白了藏劍的意義。

他藏的是劍，也是劍意。

意是虛實有無的協調，既生於意外，又蘊於象內。

劍意是劍客對於劍的領悟達到一個空前的境界，這個境界稱之為劍意。劍意是劍的一個延伸，既有有劍的高貴，劍的冷傲，也有劍的犀利。

今時今日，在旁人無心的舉動之下，林軒誤打誤撞的悟出了劍意。

這雖說是劍術修為的變化，但還是該算他的變化，任何一人明悟劍意之後，都應該是鋒芒畢露的模樣。

可林軒現在非但沒有霸氣側漏，反而是一副悲秋傷感的表情。

李月和呂瑩看着這一幕，心也頗有無語。

誰也想不到，一個看似心機極重的修行者，竟會在幻術的作用下，表現出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

……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歲月的斑駁沉澱了回憶，曉夢終究還是成了他心揮之不去的執念。

猶記得那一年，他們攜手登山，名動天下。

月光隨衣袂飄舞，默然無聲。他們沐浴着煙花的光華，直到天明。

當時的一切像像夢境一般，再次回想起來這一切，林軒忽然覺得人世間所有的美好，都隨時光而去，再也不復還。

林軒痴痴的看着身前的人，默然不語，心思緒萬千。

那一年你彈着古琴，明月皎潔如玉，宛若彩雲一般飄然而至，令人腸斷神傷。

即便是滄海桑田，也抵不過你嘴角的一抹淡笑。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孤人。

想起過往的種種，林軒只覺越發的苦澀，但更多的則是無奈。

不知不覺之，曉夢竟然成了他心底揮之不去的存在。

更令他意外的事情是，自己竟會因為思念她，而領悟出劍客夢寐以求的劍意。

這一切……着實有些可笑了……

林軒緩緩搖頭，他長嘆一聲，眼神充滿了唏噓。

月影婆娑，人跡罕至，此刻他的心頭有股說不出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