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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員的自我修養那本書上,有這樣一句話:用下意識去表演下意識。

看着繞口,實際上就是說,當演員全身心地進入角色之後,身體的下意識就會變成角色的下意識。

也就達到了演員們一直追求的自然和鬆弛。

現在對於周瑾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從來沒有完全地進入過角色。

但這除了周瑾自身的問題,更多的是,他還沒有遇到過一個,像牛二那樣深刻的角色,可以讓他毫無保留地盡情釋放。

可是如果沒有作品支撐,他要怎麼才能拿到那些角色呢?

如果不能拿到那些角色,他又怎麼會有作品呢?

這就陷入死循環了。

難怪底層的群演少有能出頭的,這麼多年來,也就只有王保強一人而已。

他周瑾會是下一個嗎?

一連幾天,周瑾都宅在房間里,除了吃飯睡覺,基本上就是研究這些東西。

不說多少收穫吧,至少對這些表演理論,了解得更多了一點。

也搞明白了自身的問題,剩下的就是等待時機了。

一直等到臘月二十四小年,二東子提議,把留在橫店過年的群演,湊一塊聚聚,周瑾不情願地出了門。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夾雪,總算是放晴了。

路上沒什麼人,只有一些小兔崽子蹲在路邊,用石頭砸雪水化成的薄薄的冰層。

休息了好幾天,感冒總算是有所好轉,但周瑾穿上羽絨服還不夠,還戴上了圍巾、口罩、帽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到了錦衣衛,二東子愣是沒認出來,“今天我們包場了,兄弟換一家吧。”

“你包個屁場,”陸姐趴在櫃檯上,笑罵一句,“周瑾你可算捨得出門了啊。”

“陸姐,東哥,”周瑾把帽子口罩扯掉,屋子裡空調溫度高,熱得一頭的汗。

二東子道:“周瑾,你小子不夠意思啊,回來這麼多天也不來找我,過來坐。”

來的群演不多,十幾個人,坐了兩桌,二東子身邊還空着個位置,明顯是給周瑾留的。

周瑾坐過去,笑道:“這幾天感冒了,就今天才好點。”

一個小圈子裡,同樣有高低之分,自從拍完仙劍三和鬥牛之後,在這些群演之中,周瑾就顯得有些拔尖了。

在周瑾面前,他們還能酸兩句,可是二東子就在這裡,他們就算心裡不平衡也只能憋着。

六哥算是會鑽營的,當時就起身倒了一杯茶過來,“瑾哥,喝茶。”

周瑾也沒客氣,說了聲謝謝。

二東子剝了粒花生扔嘴裡,問道:“老鄭頭好點沒?”

周瑾輕輕吹開茶杯里的茶葉沫,道:“還在房間里憋着呢,不過應該快沒事了。”

“那晚上叫上他,你們兩跟我去個地方。”

“哪啊?”

二東子一笑,“那你別管,晚上我去叫你。”

他們兩說話的功夫,其他的群演眼睛都盯着這裡呢,周瑾安之若素地喝茶。

二東子咳嗽一聲,拍拍手上的花生殼,道:“大家應該也來得差不多了,我就簡單說兩句。”

他掏出個小本本,翻開道:“在座的諸位,也都跟了我董某人不少日子了,現在眼看着就又是一年了,在過去的一年裡……”

嘰里呱啦說了一堆,就跟領導開會似的,先是總結過去,然後展望未來。

說了半天才到正題,“馬上就要過年了,現在的劇組都是急着用人,想休息的休息,不想休息的就趕緊跑戲,等過完年,就又是戲荒了。”

周瑾自顧自的喝茶,嗑瓜子,沒管這些事,他現在正處於一個很尷尬的時期。

再讓他去出前景、出zhōngtè吧,顯得太委屈,可是大特和配角,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就跟當初的朱哥似的,想往上爬,夠不到,回去當群演吧,又不甘心。

所以難免會陷入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

好在他現在是孤家寡人,倒是不用擔心女朋友會跟他分手。

二東子把手頭上的通告給大家分分,然後就宣布散會。

陸姐在櫃檯上翻了白眼,裝了這麼半天比,連個菜都不點,老娘這裡是飯店,又不是茶館。

“我說二東子,你這欠賬是不是該結一下了?”陸姐把賬本拿出來。

二東子苦着臉道:“算賬你也別跟我算,找我們家那口子去。”

陸姐嗤笑一聲,“大老爺們,兜里沒點錢?”

二東子道:“我倒是想。”

說完拍拍周瑾的肩膀,“兄弟我告訴你,女人如老虎啊,尤其是橫店的女人。”

然後看看陸姐,再看看周瑾,擠眉弄眼地走了。

“他怎麼了?”周瑾覺得有點尷尬。

“他媳婦正鬧騰呢,”陸姐輕笑,眼光流轉,身子微微前傾,“你可以去問問張婷啊。”

周瑾看着陸姐的笑容,本能地覺得這裡面可能有陷阱,還是算了吧。

“我還是先打掃衛生吧……”

說完一溜煙幫着兩個服務生妹子幹活去了。

“來,看這裡……”陸姐掏出個相機來,對準周瑾,“茄子~”

“咔嚓”一聲,周瑾微微錯愕的表情,被定格在畫面上。

畫面上周瑾拿着抹布,在收拾桌子上的花生殼。

“你還挺上相的嘛。”陸姐看着相機的周瑾,滿意道。

“你突然給我照什麼相啊?”周瑾覺得有點反常。

不僅是莫名其妙地給他照相,而且連裝束都變了。

以前是成熟風情,現在卻突然把頭髮紮起來,首飾也不帶了,衣服換成了少女粉和少女白,這是改走清純路線啦?

“等你紅了,洗出來掛咱們店裡,也是個特色嘛。”陸姐得意一笑,特意把“咱們”加了重音。

“哪那麼容易紅啊?”周瑾把花生殼歸置到一起,扔到垃圾桶里。

“你見過小龍蝦嗎,等他紅了,肉也就熟了。”

陸姐笑道:“那我不管,就算不紅,我也不虧啊。”

周瑾弄乾凈桌子,坐回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還真會做生意,就跟佟掌柜似的。”

“也給我一杯,”陸姐遞了個杯子過來,道:“哎,你上次戲不是跟顏妮拍的嗎,見着真人了怎麼樣啊?”

周瑾拿起茶壺,給她把杯子倒滿,道:“就是感覺演技好,人也挺好,還說幫我介紹戲來着呢。”

說著把杯子端給陸姐,陸姐理都不代理的,“茶倒七分滿,酒需十分足,你沒聽過啊?”

“還有這說法嗎?”

“笨死你算了。”

陸姐把杯子里的水倒掉,拿起茶壺,拇指翹起,小指向下,穩穩地斜拎着茶壺,露出雪白的手腕。

然後輕輕懸腕,上下提拉三次,好像點頭似的,水流直泄而下,茶杯里正好將滿不滿。

周瑾詫異地看她,倒個茶還這麼多講究?

陸姐輕哼一聲,端起茶杯淺飲一口,道:“這個叫鳳凰三點頭,你看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