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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可張燈官反倒是怒了起來。

他奮力的朝着炕上一拍,用另外一隻手指着自己那受傷的麵皮,吼到:“現在是錢和地的事兒嗎?”

“我他娘的說的是……我的這張臉!”

“我張燈官能憑本事吃飯的臉!!”

“那小子敢咬我的臉皮,那就是砸了我吃飯的買賣!這仇我們結下了!”

“等我臉上的傷好了,甭管這小崽子有沒有錢!我張燈官也要給他些厲害瞧瞧,不把那小子的整張臉皮給撕下來,我他娘的就不姓張!”

張燈官這幾句話吼的是相當奮力,唾沫星子皆數噴在了王栓子的臉上。

看着自己的勸阻話沒起啥好作用,反倒是將自家老大的火給拱了起來,這王栓子眼珠子一轉,又想出了另外一個轉移注意的主意。

“若是這樣,那也簡單。”

“待到初家人收了邵家的地,那小子總要回家的吧?”

“過年的時候,他這種喪了父母的獨頭,為了避嫌是肯定不能去親戚家走動的。”

“咱們就趕着大年初三,四的時候過去,他一個人在屋子裡,咱們可就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的了!”

“到時候,就能讓他知道……惹了咱們兄弟的下場。”

說完,這王栓子自己先笑了起來。

綠豆一般的眼睛一眯,更像是一隻王八了。

這句話可算是說到了張燈官的心裡,他跟着得意一笑,卻被這大幅的動作,給扯動了傷口。

“嘶……疼疼疼!”

“娘的!這驢吊般的赤腳醫生,到底行不行啊,這是把啥糊在我的臉上了,咋還越來越痛了呢!!”

說完,張燈官十分暴躁的再次錘起了炕。。

驚得王栓子打了一個哆嗦,瞬間想起來自己大哥在受傷時,容易遷怒的毛病了。

他今晚還想在這張燈官家蹭蹭暖和的爐火,萬一這大晚上的睡死了,身邊的人又發了瘋,被誤傷了咋辦。

面憨心黑的王栓子,又一轉眼珠子,再次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將手一拍,像是想起啥一般,給張燈官出了一個能有效緩解疼痛的主意。

“哎呀老大!若是止疼的草藥都不管用的話,我想啊,也只剩一個辦法能緩解了。”

張燈官果真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也顧不得錘炕了,拉着王栓子直問:“是啥辦法?”

這王栓子壓低了聲音,將手指往村東頭的方向輕輕一指:“你們本家,村邊兒大榕樹下的……張馮氏……”

只一句話,那張燈官疼的扭曲的臉就舒展了回來。

轉而變成了一種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那是一種……男人們一瞧立馬瞭然的猥瑣之意。

畢竟,老爺們的意志力都不算高,總能被褲襠下二兩給扯的輕易轉移的。

只要小兄弟能忙活着,再多的痛也能變成快樂。

聽到這裡,躲在門外的邵滿囤,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氣。

張馮氏?

這不是他家隔了一條道的鄰居,去年剛死了丈夫的馮寡婦嗎?

張燈官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連本宗族內的遠房兄弟老婆……都敢勾搭?

可是再細一琢磨,邵滿囤覺得這事兒……有點意思。

他輕晃了一下凍的有些僵硬的胳膊,從柴火垛中鑽了出來,按原路翻回到了矮牆外邊,順着村間的小路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這事有點巧。

邵家因為是外來戶,當初搬到這個村的時候,村內也沒幾處好建屋子的地方了。

沒辦法,邵家只能將三間土坯房子落在村子的東邊。

正挨着死了丈夫,被宗族遣在東頭獨居的馮寡婦的旁邊。

他們兩家為了避嫌,當中還隔了兩三條街的距離,恰被村邊的小樹林給隔了開來。

邵滿囤此行目標十分的明確。

他要將張燈官盯死了,想法抓住他的把柄,把這個禍害趕出村子才是。

所以,當聽了小弟的勸,再大的雪也澆不滅渾身的慾火的張燈官走出家門的時候,提前跑走的邵滿囤早已經跑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將屋內油燈點着,床邊的火爐子引燃,再將他爹捆成一捆的油火把解開,抽出一根,抄在手中,站在窗戶邊……靜靜的等待起來。

……

夜色越來越沉,窗外的雪卻是漸漸的停了。

邵滿囤不過繞着窗邊來回的走了兩趟,就聽到屋外道上有了響動。

在這寂靜無人的夜裡,鞋子踏在積雪上……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飄飄蕩蕩……入了邵滿囤的耳中。

“來了!”

邵滿囤將窗戶開了一道縫隙,從縫隙中看到了那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身影。

他盯的很仔細,一直瞧着張燈官敲開了馮寡婦的家門,並被讓了進去,這才轉過身去,將爐子旁邊的火摺子揣在了懷中,拎着油火悄悄的出了自家的門。

邵滿囤並不着急去村內喊人。

他走的很慢,很緩,不敢弄出一點聲兒,悄悄的摸到了馮寡婦的門前。

邵滿囤看見前院大門緊閉,後就朝着後院的方向繞去。

那裡是馮寡婦開的菜園子,為了種菜苗和秧架子方便,當初在壘牆的時候,後牆就比正牆要矮上幾分。

邵滿囤應該能順利的翻過。

“刷拉……”

待到他從牆邊溜下來的時候,只一眼,就看到了後院窗戶上映上了倆影兒。

一個影子頂着狗啃般的短髮,另一個影子歪歪斜斜的梳了一個垂髻,目前瞧着還挺正常,倆影子一左一右的坐着,隔了有一個條凳的距離。

這是咋地?

張燈官不會真是來找馮寡婦聊天的吧?

有些摸不準的邵滿囤就又湊近了幾步,他伸出根指頭用舌頭舔舔指肚,照着糊的不算厚的窗紙縫上……就抹了一把。

窗戶邊兒上封窗紙的米漿熬的不厚,被抹上又熱又潮的唾沫之後……就往上打了一個捲兒,裂開了一道小縫,能讓邵滿囤把眼睛湊在上邊。

呼……

邵滿囤剛把臉貼到窗邊,一股子甜膩膩的桂花油的味道……撲面而來。

他偷窺的屋子裡溫度明明不高,卻愣是被卧室內的兩個人給弄的黏黏糊糊。

窗縫中瞧過去,在人前素來喜穿黑灰,靛青的馮寡婦,此時卻是着了一身水紅。

有些厚實的嘴唇上,還抹了一層紅艷艷的口脂。

永遠下垂看着地的眼皮子,也抬了起來,像是一把小勾子一般的望向背對着窗邊的張燈官,眼睛中滿是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