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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

月光慘慘的照在地上,枯枝正在地上蠕動。

此時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的寒冷和陰森會侵蝕人的肺腑,讓人感覺像是吸進了冰冷而又滑膩的蛆蟲,哆哆嗦嗦。

忽然有大風過地,刮來了一陣怪異的哼唱聲:

“我本是卧龍崗散淡的人。”

“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曲詞聲高低不清,咿咿呀呀有氣無力。

緊接着,土地上又有響起咔沙咔沙的聲音。一雙千層底的布鞋踩在路埂上,將土塊跺得粉碎。

余休一手托着背後的竹製書笈,一手扛着一把鋤頭,正踉踉蹌蹌的走在亂葬崗中。

月亮很圓,但亂葬崗很黑,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走的很慢。好在余休不是第一次來這鬼地方,一月之間,他往返不下七次,頗有點老馬識途的意味。

繼續走了半刻鐘,看見某個無名墳堆,余休一把卸下背上的書笈,撩起鋤頭,往墳堆刨起來。

看他的手法,應該不是第一次這樣做。

不消十來個呼吸,余休推平了面前的墳頭堆。砰砰!鋤頭底下突然響起叩擊的聲音,很沉悶,像是敲門聲。

一具硃紅色的棺槨露出來。

余休看着棺材,開口道:“打攪了。”然後便一鋤頭往下刨,直接扒開了棺材蓋,扔到一邊。

啪嗒!硃紅色棺材蓋落下,壓實一片土,竟然還發出了聲響。

腥臭腐爛的味道從墳坑裡面衝出,讓余休的呼吸微滯。他強壓下心中的噁心感,一把扔開鋤頭,口中兀自背起一段口訣:

“煉屍者,陰地、險地、凶地、怨地,大凶大煞大不吉,沖氣以為合……陰年陰月陰時生者,女為上,男為下,放血拔骨,剜肉換臟……”

余休口中頓了頓,往棺材裡面瞥了瞥。

一具身子正躺着,身上披着大紅錦繡的嫁衣,頭上戴着風冠,一看就是女子,而且是以嫁衣禮入葬的女子,想來應該很美麗。

但可惜的是,屍體身上正長着一圈又一圈的白毛,一指長,透出了嫁衣,密密麻麻,像是一大塊霉變的死豬肉,煞是噁心可怖。

余休盯着,心中暗道:“並不像是剜肉換臟、放血拔骨的樣子……”

眼前這屍體,乃是他穿越後從wúmáo養到長毛的,並且每隔七日,都得由他灌喂湯藥。甚至有時還得親自下手梳理,不得假於他人之手。

可以說,屍體身上的每一根毛,余休都很熟悉。一想起這個,他心中頓時一陣惡寒。若不是被逼,他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前世今生兩輩子,余休都沒有刨墳養屍的愛好。

閉着眼睛,余休盡量不去看墳坑底下的屍體。他從書笈中拿出一個陶碗,又熟稔的打開書笈,從中取出藥材。

“取蜈蚣五錢、毒蛇五錢、蠍子五錢、壁虎五錢、蟾蜍五錢,並人中油二兩,置於陶碗中……研磨成屑……”默誦聲依舊。

養屍口訣並不長,約莫三百餘字,等余休念到最後,陶碗中的五毒碎屑也正好散於油,他的動作卻停下來,一動不動。

余休的眉頭微皺,心中似乎正在思忖着什麼。

啪!一陣冷風吹過。

“最後七字如何?”陰冷沙啞的話聲突然響起來。

余休心中大驚,他的身子一抖,手中陶碗差點掉在地上。

對方一聲冷哼。一張乾癟枯黃的臉出現在余休眼中,此人臉上無眉,掛着兩隻眼珠子,白多黑少,如同掛着兩隻白燈籠,死氣沉沉的。

余休看見這人,瞳孔微縮,但臉上立刻作出驚喜之色,失聲叫到:“師傅!”

來人並未回應他,眯着眼睛說:“為何如此懼怕為師?”

“沒有。”余休聽見,訕笑着縮了縮頭,小聲道:“剛才風大,有點冷……”

質問余休的人身着黑色道袍,氣質陰森詭異,他正是余休的便宜師傅,也是將養屍口訣教授給余休的人。

這道士無眉,余休常在心中喚對方“無眉道士”。

無眉道士冷笑數聲,轉頭看着棺材中的白毛女屍,說:“武兒,你且背來最後七字。”

“是,師傅。”一個抱劍的青年劍客頓時從無眉道士身後轉出。

余休瞥了一眼此人,此人張着一張死人臉,他連忙低聲喊了句:“師兄。”

死人臉劍客沒有看余休一眼,沉穩開口,從養屍訣的第一個字開始背誦,一直背誦到最後七個字:“灌入屍,梳發摩面”

無眉道士桀笑到:“好!煉屍口訣半個字也不能錯,否則非但煉不成殭屍,還會白白損耗精元財寶。”

無眉道士盯着白毛女屍,一甩袖袍,喝到:“開其口,灌入屍腹!”

死人臉劍客眼皮一抬,大聲應諾:“是,師傅。”他走到余休身前,話也不說,一把奪過余休手中的屍葯。

可無眉道士卻突然冷喝:“放下!”話聲如冰,這讓死人臉的動作頓時僵住,臉上驚疑不定。

無眉道士瞥了死人臉一眼,復出聲:“屍氣不可紊亂,文兒去喂葯。”眼前這老道士,將余休和死人臉一個喚文兒,一個喚武兒。

“是。”余休聽見,趕緊跺過來,要接過死人臉劍客手中的屍葯。

可無眉道士鼻子微聳,又睜眼喝到:“文兒,你身上怎有血腥味?”

余休被老道士嚇了一跳,好險才穩住身子,小聲解釋:“徒兒傍晚時去藥鋪取葯,但藥鋪關門,徒兒又無甚錢財,這才不得不翻牆入內,被惡犬咬了……不過藥材是拿到了的。”

他一邊解釋,一邊趕緊挽起袖子,露出了滲血的被麻布包裹着的左手小臂。

無眉道士聽完余休的解釋,面色稍緩,他垂下眼皮,頷了頷首,示意余休再上前喂葯。

“師兄,給我罷。”余休作了個揖,向死人臉劍客伸手討要。

“取一小葯都能被狗咬傷”死人臉面色冷淡,口中譏諷說:“不堪重用!”

余休唯唯諾諾的接過了屍葯,然後急忙往屍體棺材裡面跨下去。

“別灑了,耽擱了大事,某家要你好看。”

余休視若罔聞,他趴到白毛女屍身上,忍受着刺鼻的腐臭味,將對方臉上的長毛掰開,又熟練的敲動牙關,將屍體的口齒打開了。

女屍雖然面目醜陋噁心,但一口貝齒晶瑩剔透,像是灌了水銀似的,只是口中黑洞洞的,深不見底。

余休捏住陶碗,將屍葯咕嚕咕嚕的灌進女屍口中。

灌完湯藥後還沒完,余休又挽起袖子,忍受着噁心,以特定的手法為對方摩挲面頰、頭顱,一處七下,七處一遍,來回七遍不得間斷。等摩挲好,他從袖中掏出一把木梳,將對方散開的頭髮、倒下的白毛,一一扶正。

如此一着,喚作“梳發摩面”。

等忙完所有,一刻鐘已經過去,余休早已是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是白毛女屍的味道,腐臭不堪。他爬出棺材坑,直接坐在墳土堆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養屍的過程雖然聽上去很簡單,但其中需要耗費的精力卻不少,而且余休總感覺自己來上一回,身子就會虛上一回。

余休給白毛女屍灌好屍葯後,養屍坑四周的氣氛突然安靜下來,詭異陰森,讓他不得不壓低自己的呼吸聲,以免驚擾了什麼。

余休抬起頭往自己的便宜師傅和便宜師兄看過去,發現兩人正緊緊地盯着養屍坑,臉上露出期待之色。

他心中轉過念頭,拍拍手站起來,悄悄往後站了許多,然後踮着腳尖,同樣眯着眼睛瞧着養屍坑。

令人驚恐的事情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