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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丁湧入旅店中,再次被店中血腥的場景嚇住,一個個臉色發白,雙腿直打顫。他們看着堂中血淋淋的地板,還有灑落出來的臟器,口中都響起乾嘔聲。

實在是現場的場景過於凄慘,僅僅大堂中就躺了五條屍體,再加上後院的,足足有八具新鮮屍體。這對於常人來說,實在是難以想象。

陸陸續續的有人趕過來,不時有人爆發出痛哭聲、驚恐聲,現場一陣悲戚,所有人都沉浸在驚恐、後怕和痛苦中。

唯獨兩個人,正安生坐在凳子上面,痛吃着臨時燒起的熱騰騰鍋子。

余休挽起袖子,長劍按在膝上,右手飛快的下箸,將鐵鍋中烹煮好的狗肉不停撈出來。

鍋子中雖然沒有放姜、蒜,但是不知道皮襖老漢用了何等法子,竟然使得狗肉不腥不臊、綿軟可口,不沾牙,熟透且發嫩,極為好吃。

那老漢被喚作七叔,他正弓着腰,板著臉,臉皮黃中透紅,一個字也不說,同樣抄起一雙竹筷子,下箸如飛,口中大嚼不斷,比余休快上三成不止。

兩人痛吃着,肉湯香氣溢滿整個旅店,竟然覆蓋住了現場的血腥味,還飄出店外,引得四周人詫異連連。

被這一幕影響,其他人心中的驚恐稍微減輕,對地上的屍首也不再過於恐懼。

幾個死裡逃生的人看這見一幕,更加覺得余休是個非常人,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怠慢。

狗肉湯吃到一半,七叔突然放下筷子,從褡褳從掏出一個布袋。他扯開布袋,裡面裝着白花花的米。

余休看見,笑着說:“七叔沒吃飽?”

七叔聽見卻是不回話,直接把米袋扔在桌子上,說了句:“糯米,蛇毒泡過,敷在傷口外,別沾上血了。”

余休聽見,微微一怔。他偏頭看身邊,發現幾個被殭屍抓傷的人正在敷藥。

所敷的藥物赫然就是糯米,只不過幾人手中的糯米不是從七叔褡褳中拿出的,而是剛剛在旅店裡面找的。

人被行屍抓傷、咬傷,雖然不會如傳說中一般變成殭屍,但是行屍有毒,毒留在傷口上不過半個時辰就會潰爛,一日之內不處理,必死無疑。

余休看着袋中白花花的糯米,知道對方是好意。不過他並沒有被殭屍咬傷,也沒有被抓傷,並不需要用糯米拔毒。

他推過米袋,開口:“多謝七叔好意,小生並無傷口。”

聽見這句話,七叔一怔,手中的筷子還停留在狗肉鍋中,問:“你沒傷?”

余休回答:“並沒有。”

七叔的眉毛皺起來,放下筷子,果斷開口:“不可能。你臉上屍氣濃密,明顯就是被殭屍所咬,而且咬了不止一處。”

余休聽到,稍微品砸一下,腦中有驚雷炸起,他再次想起無眉道士死前說的話:

“你可知你體內種有屍氣,若不祛除,七日之內必然暴斃!“道士說話時的猙獰模樣和語氣,余休歷歷在目。

“體內詭異的氣息,果真是屍氣。”余休心中一沉。

煉屍手法他只學了半部,姑且能夠挖屍、煉屍、養屍,但對於屍氣這種東西,他半生半熟。之前余休只是懷疑,如今被老漢喊破,心中頓時確定大半。

余休強繃著臉,勉強笑到:“是么?七叔和我仔細說說。”

七叔見余休不像撒謊,站起身在余休身邊踱步,他從頭看到手,從手看到腳,說:“確實不像是受傷的模樣……為何你眉心屍氣密布?”

聽見他嘀咕,余休幾乎立刻就想找一面鏡子照照,看看自己的眉心是否黑得發亮,他強忍着開口:“當真屍氣密布?”

“當真,七日不除,必有大害。”七叔回答。

聽見七叔的回答,余休暗道對方說的話竟然和無眉道士差不多。

七叔頓住了腳步,臉上突然露出怪異表情。余休注意到,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了棺材裡面女屍。

女屍頭上的紅巾掉開了,她臉色慘白,但五官端正,眉眼間頗有風采,同時領口有些雜亂,露出了白生生的脖頸,煞是誘人,應該是余休封堵七竅時弄亂的。

再仔細瞧,會發現女屍眉眼間的風采不是他物,居然是一抹春意,雖死而不僵,甚是魅人,栩栩如生。

七叔裹着皮襖,在女屍臉上和余休臉上瞥來瞥去,眼中甚是驚疑、狐疑。

余休看見,怔了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等知道七叔在懷疑什麼,余休緊繃著臉,嘴角抽搐,竟然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幸好旅店中活下來的並不是只有餘休一個,還有其他人,其中三個還是幫忙把女屍搬進旅店中的。

七叔沒有跟余休說話,也沒有在意他發黑的臉色,直接招來旅店掌柜,走到一旁小聲問話。

過了半晌,余休只覺得眼前的狗肉味同嚼蠟。七叔終於背着手,慢悠悠從後院轉了出來。

剛一落座,七叔便開口:“嗯,小哥身上確實無傷。”他伸出手,要把糯米袋收進褡褳中。

可是余休突然伸出手,按住糯米袋,強笑着說:“七叔,可否教教小生,如何去掉屍氣?”

“難、難難。”七叔開口,嘆了幾下,然後也不要米袋,重新拿起筷子,大吃起鍋中狗肉。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鍋中狗肉湯涼透,旅店中的屍體也收拾好。

一行皂衣皂帽的捕快,終於騎着矮馬趕到店前。他們一進店中,便看見地上刺目無比的鮮紅,臉色齊齊發白,喃喃道:“大案、大案……”

等知道是殭屍作案,捕快一行人臉色陡變,如臨大敵……當他們再知道殭屍已除,臉色忽地好轉,一個個人五人六的站在店中,盤問起案情。

余休抱着劍,靜靜的坐在凳子上,似乎在思索什麼。也有捕快走過來,手中鐵尺往桌上一敲,要盤問他。但是被人阻止了。

“這位好漢也要盤查?”是七叔,他走到余休身邊,眯着眼睛說。

捕快聽見,打了個哈哈:“也對,七叔的徒弟,打屍好漢,查個鳥!”他自己給自己搪塞一個理由,然後走到一邊,盤問起店中其他人。

余休站起身,對七叔拱了拱手。他有童生名號在,自然是不懼捕快盤查,但是別人是好意,不能不謝。更何況,他還對此人有所求……

一幹事了,店中空落落,村丁散去,苦主散去,只留下地上無數的腳印。捕快索來幾輛板車,將屍首拉上車,準備趕往義莊停放和處理。

余休也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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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問制殭屍,道子曰:黑驢蹄、黑狗血、墨斗線、蛇毒、糯米……或誘或捕或防或治,可制。”《道論:雜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