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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德苑正廳,元宏安坐於榻上,禾坐於其左側,而高嬪則於二人下手而坐。

二皇子元恪立於廳中,朗朗上口:“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元宏笑眼盈盈,問元恪道:“恪兒,你可知詩中之意?”

元恪俯身行了個禮,答道:“回阿耶,此詩以樹育人,教人做一名快樂的君子,用善心或善行去安撫與成就他人。”

元宏點點頭,道:“恪兒,此詩本為先秦民間賀新婚之歌謠,後世之人卻常常以此來喻君子品德。”

略略停頓,元宏接着道:“為君子者,當入世有為,待人以誠。”

招招手示意元恪近前,元宏繼續道:“朕如你這個年紀,已經立身朝堂。吾鮮卑一族於馬上得天下,阿耶望你學業武功皆不誤,將來全心輔佐你皇兄,一如你皇叔與阿耶般。兄弟若齊心,其利可斷金。”

元恪連連點頭,他許久未曾與元宏如此親近。

高嬪見父子二人如此,內心喜悅自是無以言表,更是對禾多了份感激。

禾望着這對父子,又看了一眼旁側的高氏,見她以手捧腹,望着元恪,滿眼慈母之喜悅滿足,不禁心內羨慕。

眾人正說著話,忽有內侍匆匆來報,夫人羅氏恐要生產。

元宏一邊起身一邊問道:“朕記得太醫言其清明之後方才生產,怎得提前了?”

內侍忙答道:“奴只聽夫人宮婢來報,言夫人晨起便腹痛連連,現下已傳了太醫與侍醫。”

元宏點了點頭,轉頭對禾道:“寶兒,你可願隨朕同往?”

禾淺淺一笑,道:“便是陛下不言,妾亦是該同往的。”

望着帝妃二人攜手同行,高氏心內不禁感嘆,這世間男女之情,亦是前世註定,強求不得。

待帝妃到了羅氏寢宮,夫人李氏急忙迎了出來。

元宏入得外殿,便聽內殿傳來羅氏因疼痛而發出的尖叫之聲,皺了皺眉,問道:“因何早產?”

李氏屈身行了個常禮,道:“舊年冬日裡女侍醫便言羅夫人似胎兒坐位有異,恐會早產。”

微微近前半步,李氏又殷勤道:“陛下勿慮,妾早早便備下了生產所需,只待今日。”

元宏微微點頭,道:“夫人萬事周到,朕心甚慰。”

正說著,皇后馮氏攜夫人袁氏一同入內。二人見聖駕已至,急忙上前行禮。

元宏進門前已聽三寶告知,內侍早早便去請了皇后,此刻方見馮氏前來,自是心生不悅。

馮氏見元宏一臉不悅,心知不妙,便急忙解釋道:“陛下,妾…”

元宏心中不耐煩,打斷馮氏的話,冷冷道:“你身為後宮之主,卻全無半點對妃嬪與皇嗣之關心,你毋需於朕解釋。”

馮氏面如土色,雖不敢再出聲,卻斜眼瞧袁氏,以眼神示意其開口。

袁氏向來為馮氏馬首是瞻,此刻見皇帝遷怒,又見馮氏示意,當下伏跪在地,道:“陛下恕罪,皇后並非有意來遲,全因晨起愉兒想念皇后,妾便帶他去了皇后宮裡。”

見皇帝並不出聲,又繼續道:“愉兒一時貪玩,竟纏着皇后不肯離開。皇后柔善,待皇子們亦是極親近的,不忍愉兒哭鬧,故而來遲。”

元宏心知袁氏為馮氏開脫,沉下臉道:“皇后是諸子嫡母,便該一視同仁,豈可厚此薄彼。”

馮氏心內吃緊,忙急急道:“妾當謹記於心,不負陛下所望。”

正在殿內氣氛沉重之際,忽聽一聲嬰兒哭聲傳來。只幾個彈指間,便有宮婢來報:“奴為陛下賀喜,是位小皇子,母子俱安。”

元宏此時方轉了臉色,露出一絲笑容。

片刻,女侍醫便抱了已在襁褓內的嬰兒自內殿出來,歡喜道:“陛下大喜!”

元宏起身上前,接過嬰兒,細細打量,微笑道:“好,甚好!”

邊說邊抱着嬰兒行至禾身旁,道:“昭儀你看,此子雖說並不足月,卻是精神十分。”

禾望着襁褓內的嬰兒,亦微笑道:“神情倒頗似陛下,極好。”

禾話音一落,夫人李氏急忙道:“陛下,妾賀陛下大喜,願此子為引,令鄭嬪與高嬪皆為陛下誕下皇子。”

元宏點了點頭,滿臉笑意。

禾輕撫嬰兒臉龐,輕聲道:“陛下該賜個名字於孩兒才好。”

宏笑道:“還是昭儀周全。”邊說邊抱着嬰兒緩緩踱步,幾個彈指後,元宏停下腳步,對眾人道:“見此子,朕心怡悅。悅,樂也。且其與子懌為一母同胞。朕便以悅字為名,皇六子,是為元悅。”

皇后馮氏見皇帝只將嬰兒示於禾看,倒將自己這個皇后置於一旁,心內便多了幾分醋意,更不願近前看望,亦無半句關切之言。

元宏將嬰兒遞於女侍醫,轉身瞧見馮氏一臉不悅,又見其對嬰兒無半分喜愛之心,心中更是惱怒於她。

元宏不動聲色對馮氏道:“朕見皇后氣色不佳,你便回宮歇息去吧。”

不待馮氏答話,元宏轉身便對李氏道:“羅夫人雖說母子平安,然子懌卻為早產之子,你當細心照顧,令她們母子安康。”

照顧產後嬪妃本為皇后之責,此刻皇帝將此重任交予自己,李氏心內大喜,忙跪地道:“妾當不負陛下所託,必令羅夫人母子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