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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產期臨近,高嬪行動愈發遲緩。

這日,高嬪作罷針綉,起身行至苑中。但見禾與汪氏、吉祥亦於苑中賞花,便欲近前行禮。

禾亦瞧見高氏,便急忙上前,親手扶起高氏,笑道:“高嬪如今身子重,此間又只吾等幾人,切莫再向吾行禮了。”

高氏微微點頭,道:“昭儀寒症可已大安?”

禾淺淺一笑,道:“飲了幾日驅寒之茶,現下里已大安了。”

近前拉着高氏之手,禾微笑道:“吾與汪嫂一道,為你腹中孩兒做了些褓服。只這幾日吾恐寒症過了於你,便不敢送去你房內。”

高氏聞言,心下動情,忙道:“您貴為昭儀,亦是有孕之身,如今又病着,怎可再為妾操勞。”

禾微笑道:“吾如今有孕只不足三月,一切行動如常。吾與你一宮而居,朝夕可見,又何需事事依禮而行?”

高氏點點頭,不再言語,心內自暖。

皇后宮內,馮氏與袁氏滿面春風。

皇帝下了旨意,待芒種遷至洛陽宮後,便為太子行圓房之禮。雖說只是左右孺子,卻因皆為世家嫡出之女,一切婚慶事宜自不可免。

皇后馮氏身為後宮之主,太子嫡母,自是擔起此重任。

鮮卑一族本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嫁娶皆先私通,略將女去,而後遣媒人送去馬牛羊以為聘娶之禮。如今皇帝厲行漢革,又制了“婚律”,襲漢家之禮法,以助胡漢通婚。

馮氏自受皇后印璽,宮內諸事仍由先太皇太后定奪,至先太皇太后薨世,大喪之儀自是由皇帝親掌。此番為太子左右孺子行“六禮”,馮氏便有心顯示自己手段,故而慎重其事。

馮氏與袁氏相對而坐,嬋梅奉了酪漿,便立於一旁靜候。

馮氏端起碗盞,先飲了一口酪漿,細細品之,幾個彈指後,對袁氏道:“今日酪漿,甜而不膩,稠而不黏,極好。”

袁氏笑了笑,道:“皇后宮裡的一應吃食,那自是極好的,妾今日便是有福了。”於是亦端起碗盞,飲了一口。

馮氏因今日心情舒暢,言語之間自是和顏悅色。待放下手中碗盞,馮氏道:“吾雖為漢家之女,卻入魏宮多年,便是陛下聘吾為皇后,亦未曾有此繁縟之禮。袁夫人你素來精通漢禮,此番你便要盡心輔佐於吾。”

袁氏微微一笑,道:“此番是宮中盛事,便是皇后不說,妾亦會不竭餘力輔佐皇后。”

馮氏當下便笑起來,道:“瞧吾這記性,倒是忘了,這左孺子魯郡劉氏,便是袁夫人之外女啊。”

袁氏亦笑道:“此番妾之外女可入選東宮,亦多虧了皇后相助,妾與阿姊自對皇后感激不盡。”

見馮氏一臉笑意,袁氏繼續道:“阿姊亦囑咐妾之外女,着她入宮之後,一切當以皇后為上,待皇后以至親至孝。”

嬋梅近前,為馮氏添了一勺酪漿。馮氏復又端起碗盞飲了一口,方開口道:“你不過於吾這裡得了陛下欲為太子擇孺子之消息,何來吾相助之說?此女得緣入東宮,便是她與太子之緣分,一切皆為造化。”

袁氏心知馮氏不願他人知其籌謀此事,心內冷笑一聲,卻依舊面帶喜色道:“是妾失言了,皇后為一國主母,自然是福澤恩及四海,妾之外女亦是受了此福澤之人。”

馮氏聽袁氏兜了話回來,心內自是鬆了口氣。

雖說“六禮”,卻因是皇家擇婦,一應姓名八字皆已知曉,故馮氏與袁氏二人只商量納徵、納徴、請期、迎親之事宜。

忽地有宮婢急急來報,太子與二皇子出了爭執,現下里正鬧得緊。因皇帝昨日出宮勘視漳河河工,如今還未歸來,內侍便來報於皇后。

馮氏與袁氏聞言,皆是一驚,放下手中碗盞,便急忙乘了轎輦,往勵材苑而去。

這勵材苑位於宮城東北,是眾皇子平日里受學之所在。宮內凡年過五歲之皇子,除去年節及每七日一休沐,餘下每日晨起,自卯正初刻至申正二刻,皆需於此習文練武。

待皇后與袁氏趕至,便見太子元恂滿臉憤恨之情,而二皇子元恪則跪於苑中青石之上。

見皇后親至,眾人急忙向其行了常禮,齊聲口呼“阿母”。

馮氏斜眼瞧了瞧元恪,便滿臉笑意對元恂道:“太子因何動怒?”

元恂雖收了怒氣,卻面無表情道:“二弟無狀,兒子身為兄長,替阿耶指教於他。”

馮氏早年欲拉攏高嬪,被其婉拒,便處處刁難於高氏,對元恪兄妹亦是不甚待見,毫無喜愛之心。此時聽聞太子之言,心內自是偏信於元恂。

馮氏點了點頭,道:“太子素來仁厚,若非子恪有錯在先,斷不會無故動怒。”

元恪抬起頭,直視馮氏,道:“阿母,今日絕非兒子之錯,是兄長錯怪於我。”

馮氏見元恪竟敢反駁,怒從心來,喝道:“長兄如父,你阿耶不在之時,太子便是你的君父。你不但不敬太子,連吾這個皇后,亦不放在眼裡。”

見皇后斥責,元恪心內委屈,卻不得不低下頭。

馮氏白了一眼元恪,轉臉換了神情,招了招手,示意三皇子元愉近前,道:“愉兒,你同阿母講講,今日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元愉自幼隨袁氏出入馮氏寢宮,加之袁氏平日調教,亦懂察言觀色,自知如何討喜於馮氏。

此刻聽皇后詢問,便急忙近前。看了一眼元恂,見他滿臉不屑之情,便答道:“回阿母,二阿兄勾引阿嫂,大阿兄忍無可忍,便斥責於他,誰料他竟狡辯抵賴,大阿兄方才懲治於他。”

見馮氏與袁氏滿臉迷惑,元愉解釋道:“因太師與太傅隨了阿耶出宮,便著兒子們隨侍郎們溫習功課。可二阿兄卻只於一旁把玩荷包,大阿兄見了便近前行規勸之言。卻發現二阿兄所佩之荷包竟是未來右孺子鄭氏所綉,大阿兄欲索回,可二阿兄執意不肯,方才起了齟齬。”

聽元愉言罷,馮氏冷笑一聲,道:“小小年紀,竟有此心思,吾還真沒瞧出來。”

元恪抬起頭,冤枉道:“阿母,此荷包乃蕎阿姊去倚德苑探望昭儀之時所贈,倚德苑眾人皆有,並非兒子索取而得。”

馮氏聞言,方知鄭蕎常去相伴於禾,心內更是不悅,於是道:“狡辯,既然人皆有之,若你無心,為何你兄長索取遭拒?”

繼而又轉了臉色,微笑着詢元恂道:“既如此,吾便將子恪交予太子自行處置,太子意下如何?”

元恂作了個揖,道:“謝阿母秉公而斷,如此,兒子便罰他於這青石之上跪足兩個時辰,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