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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細雨綿綿,禾倚窗聽雨,思緒萬千。

汪氏拿了氅衣輕輕搭於禾肩頭,關心道:“昭儀,外面落雨濕涼,您切莫久立於窗前。”

禾並不回頭,只淡淡道:“舊年此時,吾記得亦是春雨綿綿,只那時吾立於窗前,心裡思念的是元郎。”

汪氏心內嘆了一口氣,知禾此時定是因昨日滑胎,現下里心內思念那個未曾謀面之子。

汪氏知此時縱是相勸,亦是無用,不如尋些其他之事,以緩禾之憂傷。

拿定主意,汪氏近前半步,轉了口氣,故作輕鬆道:“過了清明,便是穀雨。待穀雨後,闔宮上下便要啟程去往洛陽,到那時,昭儀便可與林夫人相見了。”

禾聞汪氏言及母親,便轉了身,苦笑道:“雖說如今吾貴為昭儀,卻已是馮氏之女,又豈可與母親相見?”

汪氏輕輕扶禾坐於窗下席塌之上,安慰道:“莫說昭儀身於內宮,便是尋常百姓之家,亦不過年節里可返母家探望。陛下待昭儀事事上心,將來若回了洛陽,昭儀與林夫人定可相見。”

禾搖了搖頭,道:“元郎雖說為吾之夫,卻更為天下蒼生之君,他本就勞心國事,又豈可再令他為吾勞神。”

汪氏點了點頭,急忙道:“昭儀所言極是,是奴思慮不周。”

見禾此時神情漸緩,不似方才那般憂傷,汪氏心內便是長舒一口氣,於是接着道:“昭儀現下里只管養好身子,來日方長,離得近了,與林夫人自會有相見之時。”

禾微微頷首,亦不再言語。

汪氏正欲引太醫令與侍醫令入內為禾請脈,卻聞內侍來報,貴嬪夫人李氏已至。

汪氏聞報,便去往外室,將李氏迎了入內。

李氏向禾行了常禮,便近前笑着對禾道:“昭儀怎得就起了身?該是多歇歇才好。”

禾微微一笑,道:“躺的久了,只覺身子乏累,起了身倒覺好些,勞夫人掛記了。”

對李氏招招手,待其坐下,禾又道:“吉祥對吾言,昨夜夫人於此為吾張羅操勞,亦是待吾睡下,方才離去,吾心內自是感激不盡。”

李氏待禾言罷,滿眼含笑,望着禾,道:“昭儀怎就與妾如此見外?雖說論家世、論位分,妾都不及昭儀顯貴,然妾卻覺與昭儀投緣,待昭儀亦如自家姊妹一般。”

李氏刻意強調家世,意在表明自己不知禾之身份,又可令禾因真實出身而更願靠攏自己。

見禾滿眼感激之情,李氏心內暗喜,繼而又道:“妾所做所行皆自心內而出,並無攀附昭儀之意。”

禾本良善之人,聽聞李氏之言,心內自是動情,忙道:“夫人待吾之情,吾又豈能不知?只吾平日里不喜出門,少了與夫人閑話家常之機。日後夫人若得空,便可常常來倚德苑小敘。”

李氏點了點頭,道:“蒙昭儀不棄,妾日後定當常伴昭儀於左右。”

繼而李氏又道:“妾晨起便詢了蔣太醫,其言以河內郡山陽縣所出淮山入江米粥,輔以赤糖,有固腎益氣、補養脾腎之功效,尤對昭儀現下之症,您趁熱用一些吧。”

於是,便由環丹端了熱粥近前。

李氏看似無心之言,卻觸及禾心內之痛。禾瞬間便雙目晶瑩,卻因李氏在前,只轉頭望向窗外,強忍下淚水,不曾落下。

李氏見禾這般模樣,心內自是冷笑一聲。

汪氏見狀,急忙忙盛了一碗粥呈於禾面前,對禾道:“昭儀,夫人一番心意,您亦是不曾用過早膳,不如趁熱食用。”

不及內侍通報,元宏已一腳跨進了倚德苑。待入了內室,見禾正坐於席塌之上食粥,心內便是輕舒了一口氣。

李氏見元宏入內,急忙忙起了身,向元宏行罷常禮,只立於一旁,不再入座。

禾亦是放下手中碗勺,欲向元宏行禮,卻見元宏疾步近前,於她身旁坐下,道:“快些用膳,免得涼了傷及脾胃。”

禾望着元宏,柔聲道:“謝陛下體恤,方才李夫人送了粥來,現下里妾已用罷。”

元宏點了點頭,關切道:“昨夜睡得可好?可還有哪裡不適?”

禾輕輕搖頭,道:“妾一切安好,無甚大礙。”

元宏拉禾之手,感其微涼,於是疼惜道:“雙手寒涼,還強言自己安好,快些躺下,好好歇息。”

元宏轉頭又詢汪氏道:“晨起太醫令可曾來為昭儀請脈?”

汪氏急忙忙解釋道:“陛下,太醫令與侍醫令昨夜並不曾離去,方才其二人便欲為昭儀請脈。”

看了一眼李氏,汪氏接着道:“恰夫人送來熱粥,奴便思忖着待昭儀食罷再令其二人入內。”

李氏亦是不甘被冷落一旁,於是接口道:“陛下恕罪,是妾來的不是時候,誤了太醫令與侍醫令請脈之機。”

元宏此時方想起李氏仍立於一旁,於是對李氏道:“你是待昭儀上心,又何來有罪?”

因方才禾言已食罷熱粥,元宏便示意汪氏撤去食器,又對李氏道:“明日百官回朝,朕便要上朝理政,無暇再顧及後宮。你既要照拂宮內諸事,又要應心昭儀,倒是苦了你了。”

李氏等的便是皇帝此番話語,心內竊竊,嘴上卻道:“陛下操心天下蒼生,妾之辛勞不及陛下之萬一。妾只願不負陛下所託,令闔宮上下安寧祥和。”

元宏聽罷李氏之言,讚許道:“夫人淑德賢惠,有你主持後宮,朕自是安心。”

窗外大雨傾盆,蓮塘波瀾起伏。

太子元恂遵元宏所囑,當夜宿於先太皇太后之永固陵,守陵一夜,以示哀思。

任成王元澄與太師馮熙、太傅穆亮亦是相伴左右。

見元恂一臉無聊之情,元澄便開口對其道:“太子明日便要隨太師、太傅啟程前往洛陽,若覺乏累,待僧眾頌罷經,便早些歇下吧。”

元恂見元澄一改近日說教之態,倒覺不適,於是提了精神,詢元澄道:“吾從未去往洛陽城,不知其地較之鄴城如何?”

元澄聞元恂之言,笑道:“這洛陽乃九州之中,華夏之根。伏羲造字、周公定鼎、夫子問禮,皆於此城。”

元恂本不願讀書習文,雖經太師太傅授業,亦只習以君王之道。此時聽聞元澄之言,甚覺新奇,倒是聽得入神。

元澄見狀,接着道:“這洛陽城之巨,莫說鄴城,便是平城亦不可企及。大市、小市、四通市,皆於城內設之,郭城之內又布以三百二十里坊,自是繁華至極。”

元恂聞言,心癢難耐,於是對馮熙與穆亮道:“太師、太傅,明日吾等早些啟程,亦可早日抵那洛陽城,吾亦可去瞧瞧阿翁所言之繁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