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同意處死秦殷，難免過後被人說成涼薄，不念舊情。
若說不同意，又便宜了她。
何況，蕭翎雖對她恨之入骨，但也不得不考慮兩個孩子，將來他們長大了，會不會怪罪於凌汐。
“凌汐，你敢說你從頭至尾，從來沒有想過報復我嗎？”
正在此時，一直沉默着的秦殷突然開口了，一雙眼寒光閃爍，緊緊地盯住了她。
凌汐才懶得理她，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一切她都佔盡上風，何必還與她都嘴皮子，掰扯這些沒用的話。
見凌汐根本就不搭理，秦殷終於變了臉色，尖聲質問道。
“凌汐，當初我與你在青州意外相逢，是不是你算計好的？你早就知道是我害你斷腿，還是假裝姐妹情深，跟我回了雲州。”
說著說著，秦殷的臉因為嫉恨，開始扭曲起來，原本明艷高貴的姿容，剎那間變得陰森。
“枉我像個傻子般，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為你請醫看病，恢復容顏，還幫你洗筋伐髓，改換資質。
我將你當成最信任的人，就連孩子都拜託給你，可你呢，要報仇，你怎麼不光明正大地沖我來。
還不是耍盡了陰謀詭計，趁我不在，搶了我的丈夫和孩子。就算我不是東西，可你呢，你又配稱為正人君子嗎？”
大約這些話壓抑在她心中，不吐不快，所以秦殷一口氣將它說完，眼光灼灼，挑釁地望着她。
輕輕嘆息一聲，凌汐真是為她的神邏輯嘆服。
有些人，明明是自己心胸狹隘，卻永遠用自己的邏輯去推想他人。
“我不否認，當初偶遇你，確實存過報復你的心思。你想想，若是換成你，好好的前程被人偷了，還利用她的感情，害得她孤苦零汀，九死一生，你會不會報復？”
“哈，你終於承認了，你就是來報仇的，對不對？我秦殷是小人，你也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咱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一聽這話，秦殷立馬激動地搶過了話頭，指着凌汐便開始痛罵。
使勁忍着想翻白眼的衝動，凌汐真是覺得有些無力，這女人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老是斷章取義，自以為是。
“不過，我可來不及做什麼，你那些所謂的遭遇，都是自己作出來的，連我都覺得老天爺已經幫我懲罰過了。”
“這還叫沒做什麼？凌汐，你敢不敢發個毒誓，說你一點也不喜歡蕭翎？”
沒等她說完，秦殷便崩潰般地大喊大叫起來，眼裡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了。
“我當然喜歡大哥，只不過是兄妹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齷齪。”
凌汐被她胡攪蠻纏，心裡也煩躁起來，想也不想地便懟了回去。
卻沒有見到，一旁的蕭翎驀然抬起頭來，震驚地望着她，她……居然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連一絲猶豫也沒有。
忽然之間，蕭翎覺得自己有些無地自容，原來，在她心裡，若對她生了男女之情，便是齷齪的。
這個詞眼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原來，自己竟是這樣不堪。
可惜凌汐此時心煩意亂，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
“好，凌汐，你狠！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詛咒你，若有一天你們在一起，必將不得好死！”
說罷，發出一串尖利的大笑聲，狀若癲狂。
雖然明知自己的心意，但被人這樣無緣無故地詛咒，總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
“來人，將她先關入死牢，三日之後，與赤冥妖道一起公開處決。”
見她越說越不像樣了，裴元智皺了皺眉頭，示意讓人將她帶下去，免得在此胡言亂語，惹人不快。
至於為何不就地處決，那是因為今天本來是蕭翎的任職大典，千挑萬選的黃道吉日。
被她這樣攪局，已經夠不痛快了，自然不希望沾染了血腥。
為了圖個吉利，便只能等三日慶典完畢，再來行刑。
一時將這兩人都帶下去之後，禮官便宣布宴會開始。
本該站出來主持宴會的蕭翎，卻似乎有些失魂落魄，臉色蒼白，人也有些獃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心情不好，畢竟有這樣一個不靠譜的妻子，任誰都開心不起來。
但他是今日的主角，還是有很多人站起來，輪番向他敬酒，蕭翎來者不拒，不一會兒，竟然喝得酩汀大醉。
凌汐有些奇怪，蕭翎的酒量她很清楚，可謂是千杯不醉，今日怎麼如此輕易地便喝醉了，真是奇怪也哉。
無法，只得安排人手扶他回去休息。
本來，若是平時，凌汐肯定就大大方方地親自伸手來扶了，可剛出了今日的事情，她不得不避嫌。
被秦殷這一出混鬧，凌汐也有些乏了，興緻索然，便也順勢送他回去。
既然他們都走了，雷夫人自然就不能走，只能帶着兩個孩子留下來，總不能一個主人都不留吧。
到了院中，將蕭翎安頓好，凌汐便準備回房休息去了，忽聽得蕭翎在夢中喚她的名字。
還以為他醒了，有什麼事情吩咐自己，於是便走到了床邊，低頭一看，才發現他並沒有醒來。
輕輕地幫他掖了掖被角，剛一挪步，便聽蕭翎閉着眼急促地說道。
“我不願做你的大哥，凌汐，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你？”
凌汐頓覺如五雷轟頂，獃獃地轉過頭來，看着皺着眉頭，一臉痛苦之色的蕭翎。
“對不起，我知道你會瞧不起我，可我……真的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原來，他真的喜歡自己，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愛。
到底是他偽裝得太好，還是自己太白痴？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那麼剛才，自己在台上那些話，一定深深地傷害了他。
捫心自問，到底，她對蕭翎有沒有一點感情呢？
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在，她不得不面對。
若說有，似乎有些違心。
但若說沒有……
凌汐居然開始猶豫了，忽然回憶起與他相識的點點滴滴。
少年時，初次相見的驚為天人，落魄時，面冷心熱的暗中相助，靜謐的歲月里，一起相處的平靜溫馨……
此時，竟然一幕幕全部湧上心頭，忽然憶起，那年初得蒼華劍，興之所至，隨意亂舞。
他踏月而來，白衣勝雪，笛聲悠揚，那一刻的風流繾綣，自己，是否有過剎那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