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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房有些狹小,林玉安去的時候方大娘子還未起身。

往日里這時候也該起了,林玉珠和林玉卿已經去了內屋,林玉安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大娘子坐在床上,枕着高高的秋香色吉祥如意紋條枕,頭上帶着一條蝙蝠流雲紋的抹額,面色不霽。

林玉珠和林玉卿一左一右的坐在櫸木架子床兩旁的小杌子上,田媽媽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

林玉安按着規矩行了禮,大娘子無精打採的揮了揮手,她便站到一旁去了。

“想來是昨兒貪涼吹了風,今兒起來就覺得身上笨重。”

林玉珠見了,連忙起身為她掖了掖被子:“母親為了咱們林家殫精竭慮,昨日還受了那起子沒受教化潑皮的閑氣,今日病倒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住口。”方大娘子無力的呵斥了林玉珠一句,“這些話怎麼能從你一個嫡出小姐口中說出來,沒得丟了身份。”

林玉卿正想開口,卻又咽回了話頭,垂頭乖順的坐在一旁。

方大娘子嘴角微微揚起:“今日卿姐兒倒是安靜了許多。”

林玉卿眨了眨眼睛,轉頭看着林玉安:“母親謬讚了,要說安靜,二姐姐向來當仁不讓。”

站在一旁一聲不響的林玉安沒想到就莫名受了三妹妹林玉卿的無妄之災,臉上訕訕的掛着有些尷尬的笑容,並不辯白。

方大娘子目光也看向林玉安,沉吟片刻,才帶着疲倦的聲音道:“安姐兒,我是你主母,自認並未虧待過你,你也如同珠姐兒和卿姐兒一樣。”

林玉安一臉惶恐的屈身道:“大娘子言重了。”

方大娘子擺了擺手,示意讓她聽她說完:“你母親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你嫻表姐和舅媽,這事兒是不爭的事實,你若是有心……咳咳……”

話未說完,方大娘子便用力的咳嗽起來,只聽喉嚨里空響着。

林玉珠連忙替她拍背:“田媽媽,快些拿水來,母親您慢着點。”

方大娘子喝了水,這才緩過來,安撫的看了一眼林玉珠,這才又繼續道:“你若是有心,便去給你嫻表姐和舅媽認個錯賠個禮,這事兒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以後你們還是親親熱熱的姐妹,想來你舅媽也不會怪罪於你。”

這話說的林玉安有些反胃,覺得聽着心裡噁心的緊。可面上卻柔順的點了點頭:“母親說的是,女兒這幾日找時間便去給嫻表姐賠禮道歉。”

說了這麼一會兒話,方大娘子有些疲憊,田媽媽見狀上來道:“幾位姑娘先回吧,郎中待會兒就要來了。”

方大娘子點頭道:“嗯,你們也迴避吧,回去做自己的事去,我這裡不打緊。”

林玉珠和林玉卿這才站起身來,林玉安也走上前去,三人一同行禮告退往外走。

林玉卿走在林玉安身旁,用身體重重的撞了林玉安,林玉安趔趄幾步,被閑蒲抓住袖子才沒有實打實的摔在地上。

“三姑娘你做什麼?”閑蒲將林玉安拉起來,幫她撣灰,有些不滿的對林玉卿抱怨道。

她剛才可看的清清楚楚,三姑娘是故意撞她家姑娘的。

林玉卿神色倨傲:“你家姑娘自己沒走穩,還要怪別人?”說著就帶着門口的凝花遠遠的去了。

閑蒲憤憤不平的瞪了一眼離開的林玉卿主僕。

“二妹妹走路還是當心些吧,別一失足成萬古錯。”林玉珠柔柔的說道,轉身帶着遲夢也走了。

林玉安並沒有在意,反而閑蒲有些不平的道:“怎麼這樣,往日里也沒有這麼明目張胆的欺負人啊。”

“閑蒲!”林玉安難得的沉着臉喊了她一聲。

閑蒲被這聲提醒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偏房,閉了嘴扶着林玉安走出去。

待人走了,田媽媽去關了門,方大娘子已經面朝著床里側睡下了。

田媽媽想了想,本想說的話又收了回去,大娘子受了春寒,如今身上不爽利,待她好些再說也不遲。

出了偏房,林玉安便往正屋去,到了內室門口,見三舅舅正和小娘說話。

聽着小娘難得的發出由衷的笑聲,林玉安駐足未進去,銀鈴般的笑聲叫人心旌清朗,一掃雲靄。

“要知道你那個時候才三歲,成天要跟着我跑,咱們母親又最是偏疼你,我有次沒看住你,結果你就摔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母親出來便要拿板子打我,你倒好,不但不幫忙,還止了哭咯咯笑起來……”

王忠君說著又好氣又好笑,哭笑不得的樣子讓王小娘不禁又笑了起來。屋子裡朗朗笑聲繞樑不止。

“那時候三哥是幾個哥哥裡面年紀最小的,我小時候也就最愛黏着你。”

王忠君朗聲大笑,言語中都是對王小娘的寵溺,卻突然聽到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說你嫁誰不好,非要嫁林仕貴,不說他別的,就是正妻之位都不能給你,也不知道你圖個什麼,你說你若是在京城,誰敢欺負你,我非要扒了他家祖墳不可!”

王小娘聲音也黯淡下來,悠悠的吐出一口氣:“三哥,你不懂,我也是見了他才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意思,如今他早早的丟了我去了,我也沒有什麼挂念了,倒是真的有些想念母親,當初忤逆她……”

王小娘的聲音越來越低,濃濃的鼻音讓林玉安心裡一酸,有些不是滋味。

林玉安轉身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霍媽媽煎藥去了,屋裡守着兩個婆子,想必也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她心裡有些壓抑,覺得喘不過氣,便想着去柳橋走走。

往日里父親在的時候,格外疼她,雖小娘知趣,只安分的待在院子里不出去,可林玉安常常跟着父親出門,父親會帶她去柳橋玩,給她買紅彤彤的糖葫蘆,粘牙的糖人,還有一吹就轉個不停的風車……

林府守門的一個中年男子,林玉安記得他姓張,他上前攔住她,“二姑娘,可有主母的對令?”

林玉安從容道:“母親讓我去方家見嫻表姐,張叔可以去問問。”

見狀,他便讓開了:“想來二姑娘不會說謊。”

林玉安對着他笑了笑,款款出了府。

“姑娘,真要去方家道歉啊。”閑蒲臉上有些不情願,跟在林玉安身旁問道。

林玉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反正大娘子讓我去方家,若是不去,她豈不是覺得我在敷衍她。”

閑蒲頓時一臉苦色,那表小姐本就是和張揚跋扈的主兒,若是姑娘去了,只怕又要被欺負了,心裡這般想着,覺得越發沒趣兒。

走了半晌,她抬頭髮現不對勁:“姑娘,這不是去方家的方向啊。”

方家她也是跟着大娘子去過幾次的,這方向明顯不對。

林玉安忍不住笑着罵了她一句:“你怎麼這麼憨。”

閑蒲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嘟囔道:“明明是姑娘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