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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琅嬛在屋裡鋪好了床,吩咐書香去看看齊重軒什麼時候回來。

一會兒功夫書香打着燈籠回來稟告“二爺說公事忙,讓人在書房鋪床,晚上就不過來了。”

周琅嬛頜首吩咐丫鬟打水沐梳。

桂兒鋪好了床,服侍周琅嬛躺下然後去端燈,又看到周琅嬛看着帳頂沒有睡意,桂兒咬咬嘴唇低聲道:“奶奶,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二爺不回來,您也可以過去書房看看。”

看有什麼用,齊重軒定是心裡怨她。她做錯事在前,就要接受現在的後果。

桂兒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傳那些閑話。”

下人會有閑話,還是她沒有管好內宅,從前在娘家母親打點好一切,沒有人敢亂傳什麼,現在齊家到底是不一樣,連她身邊的人也不適應起來,無論聽到什麼都沉不住氣。

“你是我身邊的大丫鬟,凡事該有多一份思量,不光是你要學着些,我也一樣。”

桂兒應了拿着燈退了下去,周琅嬛躺在床上,只覺得憋悶的喘不過氣來,她不是不想和齊重軒說,只怕是一層窗戶紙捅破之後,不知道是什麼情形。周琅嬛睜開酸澀的眼睛,一夜無眠,第二天早晨梳洗好了坐上馬車去了康郡王府。

琳怡迎出屋子,看到臉色蒼白,眼底血紅的周琅嬛,周琅嬛消瘦了許多,見到琳怡眼睛裡一片黯然。

兩個人在內室里落座,丫鬟端茶上來,用的仍舊是琳怡親手做的huā茶,周琅嬛輕捏着茶蓋想起往日的歡笑,心裡不由地一酸,長喘一口氣,說起正事“我讓人那些採藥草的人家,白天倒是無事。到了晚上就看到有人趁夜裡摸回去。那附近的人家都隱瞞了丁額,所以才會統一口徑,互相遮掩。”

琳怡點頭,和她打聽到的消息一樣。

周琅嬛道:“我從常望那裡往下查。引常望去買賣草藥的人雖沒有找到,卻發現有幾家格外注意我們家裡的動靜。”

琳怡迎上周琅嬛的目光,陳二老太太一家不用說,周老夫人那裡也必然回去聽消息,周琅嬛的意思還有旁人。

周琅嬛壓低聲音“是陳四小姐嫁的林家,林大爺和我家二爺同在翰林院。陳四小姐又是郡王妃的姐姐,對齊家和陳家多少有些了解,常望跟着我家二爺與林大爺身邊的小廝也經常碰到一起......”

琳怡望着周琅嬛小心翼翼的表情,不光是周琅嬛這樣想,她比誰都更清楚林正青的狡猾和無恥。陷害她會牽連康郡王府和陳家,連帶齊家也不會好過。

周琅嬛道:“陳二老太太向來和你們陳家長房失和,林大爺是二房的姑爺,自然和二房沆瀣一氣。”

林正青不是一個甘心被人驅使的人。琳芳這個林家長媳好像做的也並不是很舒服。林正青心裡到底是怎麼盤算的?為什麼偏要對付她,這是琳怡始終不能明白的。她若是被夫家休棄,又有林正青什麼好處?

琳怡尚在思量。周琅嬛道:“那些人逃避丁稅的事你不方便出面,不如由我們來說......”既然一起被陷害,當然要一起渡過難關,這樣在外面人看來更加順理成章。

琳怡點頭“也好,不過可以再等一兩日,我們也要有真憑實據才行。逃避丁稅的罪過不小,我們要洗刷清白,也不能將旁人逼的無路可退。”上有京畿父母官和衙門,下有那些窮苦的百姓。人嘴固然開合容易,說出去的話卻不能收回。

周琅嬛這時候才露出微微笑容“我以為我思量就已經很重了,原來你比我想的更仔細。”

兩個人目光相接,周琅嬛避免去提之前的事,可是到了這時候周琅嬛難免氣勢一軟。露出了軟肋“琳怡,我知道你肯定還在氣我。我也不想多做解釋,是我對不起你,你凡事不避諱我,就是對我放心,我卻將那些事就告訴了太后娘娘,這才鬧出今天的結果,廣平侯府和康郡王府這樣不得安生。”心裡的話只要一開口就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這全都是我的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在那種情形下......”

不必說周琅嬛,整個國姓爺家的女眷在面對太后娘娘時,心中大約就只有一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威儀不必說,太后娘娘的母家自然是站在太后娘娘那邊的。可是自從出了事之後,周琅嬛都是在盡量彌補。

舊事重提就像是掀開舊時的傷口。周琅嬛能說出來,心裡做了不小的努力。從前兩個人是無話不談的手帕交,現在出了事,互相也沒想着就要鬧得徹底決裂。逢年過節大家還會在一起聚聚,只是經過這次之後,遇到政局大家都會避開。

周琅嬛坐了一會兒就告辭,琳怡將她送去垂huā門。

周琅嬛欲言又止,眉眼中藏着濃濃的憂愁,若是往常一定會將心事向她傾訴。可就算換做之前,琳怡也不會幫周琅嬛出主意,琳怡看向周琅嬛“有些事只有靠你自己,旁人幫不上忙。”尤其是周琅嬛和齊重軒,他們之間要如何相處,外人不好參與,因為誰也不是周琅嬛,夫妻之間是最私密的事,就算關係再密切也不該插手。

琳怡對周琅嬛和齊重軒的事敬而遠之,從來不是因和齊家提過親事。

周琅嬛上了馬車,心中仔細思量琳怡的話,原來不是因琳怡不夠坦然,是她心中始終有陰暗的一面。

回到齊家,周琅嬛換了件衣服,去齊二太太房裡將去康郡王府的種種說清楚“娘放心,別人就是要陷害我們也沒那麼容易。”

什麼都沒有兒媳婦這句話來得讓她安心,齊二太太笑着道:“你病剛好,也不要太操勞。”這樣最好,免得老爺怒氣沖沖地去問軒哥。

周琅嬛從齊二太太房裡出來,徑直去大廚房讓廚娘準備了齊重軒愛吃的點心。晚上等齊重軒下衙,大家在齊二太太房裡吃了飯。

齊重軒換了衣服要去書房,周琅嬛將他攔住“今晚二爺能不能在房裡看書?”

齊重軒沉下眼睛稍作沉默,吩咐丫鬟讓常望將他的幾本書取來。

丫鬟很快取來了書,齊重軒將公文放在旁邊。

屋子裡的下人陸續退下去,周琅嬛拿起墨條慢慢地磨墨。周圍一下子沉寂下來,周琅嬛看向齊重軒。

齊重軒垂着眼,彷彿什麼話也不準備說。

這樣的沉默,就像一堵牆壓下來,讓人透不過氣。

周琅嬛抬眼去看齊重軒“我先知道常望和康郡王妃的陪房經常見面。”

“你沒問我,是因為懷疑是我讓常望去見康郡王妃的陪房”齊重軒面前的蠟燭突然爆出個燈huā來“我是你的夫君,康郡王妃是你的手帕交,信不過我,你也信不過康郡王妃。”

終於說出來,既然清楚整件事,卻不在她面前表露一個字,他是心如磐石,她卻沒有水滴石穿的本事。

周琅嬛的聲音有了絲顫抖“太后娘娘傳我進宮,我還將康郡王妃和皇后娘娘的事原原本本講了出來,後來我才知道,皇上也在慈寧宮。”

從那日起,她戰戰兢兢地聽着宮裡的消息,沒想到很快廣平侯就出了事。意料之外,同時也是意料之中,她將那些話說出時就該知曉後果會如何。齊重軒會如何看她?不過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齊重軒在牢中受過百般折磨卻都不肯屈從認罪,這樣的品性她是及不上半點。

齊重軒道:“你將在康郡王妃那裡聽到的所有事都說了?”

周琅嬛搖搖頭“沒有。”但是也沒什麼分別,換做琳怡一個字也不會說。

“如果太后娘娘問的不是康郡王妃,你會不會將所知曉的都說出來?”

“大約......會......”周琅嬛長長地喘口氣“太后娘娘一直對我恩寵有加,我的名字也是太后娘娘取的。”母親常拿出來說,太后娘娘覺得她有靈氣,才取名琅嬛。每年她生辰,太后娘娘都會有賞賜。

“康郡王妃在你心裡和旁人仍舊不一樣。”齊重軒側着臉,臉上神色不明“只是如果是我,我依舊不會像你這樣做,兩難選擇,不如就遠遠站開,即便當時情勢再不一般,也不能去傷害信任你的人。當著太后娘娘的面,是該撇開和康郡王妃的情誼,可既然撇開了這份情誼,那些因情誼深厚才會聽到的話,也應放在一旁,不該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