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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貴覺得頭頂被母親按的生疼,一下子就磕在床邊,耳邊更是母親催促的聲音,“快......快......快啊!”

周元貴心裡只想默默地這樣看着父親,就這樣等着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父親多少年重病在床,他心中對這一幕早已經想過無數次,可是真的發生了卻只是四目相對什麼都說不出來。母親大張旗鼓地喊叫,讓他心中生出一股抵觸,怎麼也張不開嘴。

老太爺看着周元貴,彷彿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只是將顫巍巍的手指輕合上握了周元貴兩下,周元貴的眼淚這時候湧出來,一發不可收拾,也哽咽地說出聲,“父親......您別......您別......您還沒看到孫子呢......”

琳怡眼看着周元貴哭得癱坐在一旁,周老太爺眼角也流出眼淚來,努力地想張開嘴說話,喉嚨里只發出難聽的聲音,這樣堅持了一會兒,周老太爺臉上浮起一片紅潮來。

申媽媽伸手去拉老夫人,老夫人悲聲道:“快去拿衣服來,讓元貴給老太爺換上吧!”

琳怡和郭氏退到一旁,下人們打來水給周老太爺簡單擦洗,周元貴服侍着將衣服穿好。

琳怡不停地看向門口,周十九還沒有趕回來。

衣服都穿妥當,地下婆子們將床安設停當,琳怡和郭氏鋪了被褥。

床上的周老太爺“哼”了兩聲,琳怡看向鞏媽媽,鞏媽媽立即上前攙扶了琳怡到床邊,周老太爺眼見氣息十分微弱。眼睛卻還在不停地尋着。

周元貴悲聲道:“父親,您是在找大哥?大哥出城了不在京里,您別尋他了。”

周老太爺聽了這話眼睛微閉,卻還在尋看着床邊眾人。琳怡走上前,低聲道:“老太爺您是不是在找周元澈?”

周老太爺的目光停滯了,周元貴轉頭看琳怡。琳怡點點頭,周元貴忙起身退後幾步讓琳怡上前。

周元貴這樣一退,立即感覺到胳膊生疼,轉頭一看周老夫人狠狠地擰在他臂膀上。周元貴也顧不得許多,重新將目光落在周老太爺臉上。

琳怡慢慢跪在腳踏上,伸手去拉周老太爺的手,“叔父。家人已經去找元澈回來,只是元澈入了宮,您再等等。”

周老太爺看着琳怡,琳怡道:“我是元澈媳婦陳氏。”雖然她經常來看老太爺,可是老太爺這時候難免神志不清。

老太爺眼睛裡露出慈祥的目光。

“元澈也牽掛着叔父。今天早晨也是看過叔父才走的,都是這些時日政務繁忙......”

周老太爺聽到琳怡提起周十九,眼睛中露出幾分不舍還夾雜着虧欠,深深地看了周元貴又重新落在琳怡臉上。

琳怡頜首,“叔父您放心,我會和郡王爺說。”

周老太爺的目光不再挪開,全哥讓奶媽領過來,老太爺也沒看一眼,只是盯着琳怡。

琳怡也對視過去。“您安心吧!”

老太爺這才用儘力氣點頭,嘴唇又開合了幾次,終究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琳怡的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下來,周十九還是錯過了,老天真是待他不公,偏要在這個時候將他留在宮中。

琳怡看向鞏媽媽。“參片還有沒有?拿一塊來。”

話音剛落,旁邊立即投來一抹凌厲的視線,琳怡不躲不避地迎上去。

周老夫人的目光一變十分哀傷起來,“這時候了,讓老太爺安穩地去吧!”

鞏媽媽將參片和參湯拿過來,申媽媽要過去接,“老太爺的嘴已經閉死了,怎麼喂呢?這時候也該停床了,別耽擱了時辰。”

“郡王爺還沒回來,”琳怡起身伸出手來和鞏媽媽要參湯,“老太爺想要見郡王爺一面,我們該想法子替老太爺捱一捱,總要全了父子的情義。”琳怡說著去看周元貴。

周元貴沒有想別的,只覺得琳怡說的有道理,“要不然就試試,父親走了也是遺憾。”

申媽媽知曉周老夫人的意思,老太爺護着郡王爺這麼多年,到臨死之前連孫兒也不留戀,偏要撐着見郡王爺,任誰站在老夫人立場上都會吞不下這口氣。

申媽媽攙扶着老夫人,守在旁邊,鞏媽媽幫琳怡給老太爺餵了參湯,老太爺喉結未動也不知道喝沒喝進去,只是最後一口氣似是還停在胸腔里,不再進去也未曾出來。

琳怡親手將參片推到老太爺舌下,周元貴接過去扶着換了最後一層衣服,將要上板,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琳怡看到雲面的官靴踏進來頓時舒了口氣。

眨眼間周十九已經走到床邊。

琳怡看着周老太爺,“叔父,元澈回來了,您睜開眼睛看看。”

周十九走過來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目光十分平和,沒有絲毫波瀾似的,琳怡輕扯周十九的手,“叔父一直在等你。”

周十九慢慢跪下來,手攥上老太爺枯瘦的手指。

老太爺眼皮輕動了動,最後一口氣就吐了出來,似是長嘆,如此之後再無聲息。周十九似是僵在那裡半天沒動,琳怡也沒有將死訊傳下去,直到周十九回過神叫周元貴一起停床,琳怡才吩咐鞏媽媽,“讓管事的將府里的門扇扇打開,一色凈白紙糊了,大家成服,家人四處去報喪。”

鞏媽媽答應下來。

琳怡將腰間對牌遞給鞏媽媽,讓鞏媽媽吩咐家人去辦事,再讓人將獻郡王妃、元祈媳婦蔣氏和幾位宗室婦人請來幫襯。

大門前的牌樓豎起,家中上下人等都換了孝,孝棚也高高搭起來,琳怡安排好了守靈這才覺得腿腳發酸起來,忙讓鞏媽媽叫來肩輿去第二進院子暖閣里歇着。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宗室營來了許多人來探喪,晚輩們穿好孝服守靈,禮部奏請皇上,按照宗室大喪,由禮部主祭。

蔣氏在垂花門換了孝服,來到琳怡房中。

琳怡正靠在軟榻上休息。

蔣氏道:“聽說你是安排的喪事。”

琳怡頜首。

蔣氏拉起琳怡的手,“你怎麼敢......胎氣不穩還......”

大家都認為喪事能衝掉肚子里的孩子,更何況她的胎氣不穩,還沒出三個月,“沒事,”琳怡道,“我們老太爺年紀大了,是喜喪。”

蔣氏嘆氣,“我不是篤信鬼神,我是說你的身子太弱,不該這樣操勞。”

琳怡笑着看蔣氏,“所以才請你過來幫忙,我們老太爺輩分大,宗室營不少晚輩都會來弔唁,宗室營還會有下人過來幫忙,我在屋裡終究會照應不到。”

蔣氏將手伸到白狐皮毛護手裡,“你放心,我儘力辦就是。”

蔣家是大族,蔣氏見過這樣的場面,定能幫忙照管裡面的事,說著話管事的來報,信親王府送來了男僕和女僕供差遣,管事的先來琳怡房裡將名單遞了上去,琳怡和蔣氏簡單地安排了各人職司。

等管事的都下去,蔣氏低聲道:“信親王府的管事來見你而不是老夫人。”

老太爺一死,昨晚發生了什麼大家就更清楚了。

蔣氏道:“聽說兩個丫鬟先以為是大太太甄氏回來了,這才害怕地大喊大叫起來。”

琳怡沒有打斷蔣氏的話。

蔣氏有些驚訝,“這麼說真是老太爺聽說甄氏的死因這才氣得中風。”

大約是這樣,兩個值夜的丫鬟說悄悄話,沒想到床上的老太爺能聽到。現在所有人都相信老夫人為了救周元景僱人將大太太甄氏的頭顱割了下來。

所以老太爺才會大喊老夫人毒婦。

蔣氏看向窗外,“這下她再也不能為難你了。”雖然所有媳婦都知曉侍奉長輩不容易,可是討好血親畢竟還簡單些,若是身邊有一個時時監視的人才真是可怕。

現在老夫人要想法子保全自己,說服甄氏的事與她無關,老太爺更不是因此被氣死。

蔣氏起身出去照應。

琳怡和府里管事媽媽將要花的銀項核對一遍,讓鞏媽媽拿對牌取用。

鞏媽媽道:“二太太也拿出了銀子,說是之前就給老太爺準備好的,老夫人房裡也有一些,這樣都加起來應該夠了。”

琳怡道:“府里下人多都要打賞,現在宗室營送來的銀子也只是先掛賬,若是銀子不能送上去,就先拿物件當出些現銀來,等到事過之後在補上。”

鞏媽媽聽得琳怡的意思,這是要盡量操辦。

琳怡抬起頭看向鞏媽媽,“雖然說悲戚為孝,當年叔父盡全力幫助郡王爺一家,又將郡王爺養大,叔父病着的時候我們束手無策,現在叔父沒了,我們要儘可能辦的體體面面,就像是對長輩一樣。”

郡王妃的意思是像對康郡王爺的父親一樣。自從嫁到郡王府,郡王妃就很在意老太爺的病,御醫每次進府診脈,郡王妃都會讓她去問清楚。

鞏媽媽道:“勢派是錯不得的,您就安心吧!”

不是為了做勢派給別人看,而是要全了周十九和老太爺父子的情分。

鞏媽媽躬身退了下去,琳怡翻開手裡的單子,看看有沒有遺漏。

門口的橘紅恭敬去屈膝行禮,“郡王爺......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