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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建東海岸一幢別墅內暴怒的龜山熊太把看的見的東西全都砸的稀爛,高國光推門進去時正看見頹廢的龜山熊太摘了眼鏡癱坐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發獃。高國光好奇詢問:“龜山桑,您這是?”

龜山熊太看了一眼高國光,像是對着高國光又好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我完了,剛才收到初芝電產本部消息,有人把我私受回扣和虛報賬目的材料遞交到了會長島先生和社長國分那裡,一切都完了”

高國光愣了一下,沒想到事情變化這麼快,看來在龜山熊太身上的投資全白費了。不過無所謂,反正bi掏公關費,換一個人他繼續公關就好,他又不用掏一分錢,反而看到龜山熊太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心底還有莫名的快感,高國光除了喜歡嘲諷底層民眾外更愛欣賞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跌落神壇的狼狽,他甚至迫不及待抓緊機會過去踩幾腳。他惺惺作態的說:“龜山老兄,不要太難過,人生本來就是起起伏伏充滿坎坷嘛”

龜山熊太聽出高國光的譏諷,望了他一眼,幽幽的說:“關於我收受bi公司賄賂的具體數額和詳細日期我已經發郵件向初芝本部坦白了,順便也抄送了一份給bi公關部”

高國光駭然變色,馬無夜草不肥,他在公關費上虛報的金額可不少,如果這份材料被總公司核查,順藤摸瓜之下他就完蛋了,他望着“連襟”龜山熊太那浮腫的臉,不由升起一股狠狠一拳砸上去的衝動。龜山熊太很滿意高國光的反應,猖狂的大笑起來。

阿狗走到別墅門口時正看見高國光鐵青着臉出來。龜山熊太想拉他一起陪葬,高國光要好好琢磨對策,恐怕最近一段時間他沒空給鮑魚、龍蝦拍照發魚網上分享了。

阿狗和高國光打招呼道:“高先生,您看那個房租尾款和中介費”

高國光一把推開阿狗,簡短吐出一個字:“滾!”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狗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但他做中介早被罵習慣了,唾面自乾的本事不是蓋的,搖搖頭也不回嘴,自己硬着頭皮去找龜山熊太,心底尋思如何用日本人能聽懂的話向龜山熊太討錢。他進門看見一片狼藉的客廳大驚失色,這如何向房東交代?趕緊結結巴巴的問龜山熊太:“空尼七襪

ey給我”

龜山熊太正心煩意亂,看見不醒目的阿狗進來嘰嘰歪歪講鳥語,無名火起,脫下一隻皮鞋就朝阿狗丟過去,罵道:“空你妹啊八嘎呀路!”阿狗一躲還想說話,龜山熊太另一隻腳的鞋子正好砸他臉上,龜山熊太又舉着高爾夫球棍衝過來,阿狗趕緊逃竄跑出別墅。

阿狗一口氣逃出五百米發現龜山熊太沒有追來才鬆了口氣,心中吶喊:“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國際友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其實阿狗心裡也明白,龜山熊太估計攤上大事了,中介費只能改日再討。阿狗在採菊房產幹了快八年,各色客戶都見過,直接一盆洗腳水淋一身的事都遇到過。可是沒辦法,不吃這口飯他能幹什麼?唯有忍氣吞聲,實在憋不住就上魚網做噴子扮大爺發泄一番,第二天照樣哥長哥短的打邀約電話。

阿狗的二手凱美瑞又被店長火狼借走了,只能步行去公交站坐車,路過嘉庚公園附近看見有群攝影愛好者拿着長槍短炮在拍照,好奇走近一看原來是在拍漢服模特,兩個女孩身穿薄紗對襟齊腰襦裙,一個手持油紙傘,另一個握着紗綉團扇正在擺造型。手持反光板的余海民還在旁邊指揮:“美女,看這邊,微笑,小拇指翹起來”

兩個女孩化着精緻的桃花妝,遠遠看去還真有點桃李佳人的婉約美,不過阿狗眼中卻冒着綠光,他認出拿油紙傘的女孩正是自己女朋友招娣!他沒想到平時看着老實本分的招娣居然瞞着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搔首弄姿,被一群野男人圍着拍照,阿狗覺得受到莫大的羞辱,推開人群衝過去一巴掌打在招娣臉上。

招娣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轉頭望去看見是阿狗,一時呆住。旁邊的穗子不幹了,一把推開阿狗罵道:“你神經病啊!憑什麼打人?”這時幾個年輕攝影愛好者也衝過來護花,責罵推搡阿狗。阿狗頓時陷入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

還是余海民老成持重,分開眾人責問道:“小夥子,你怎麼打人家女孩子?”

阿狗怒道:“這是我老婆,我想打就打!你們滾遠點,招娣,跟我回去,別在這丟人現眼!”

穗子指着阿狗鼻子臭罵:“你個吃屎的阿狗跑這耍什麼威風,招娣什麼時候和你結婚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完又環顧四周大聲宣傳:“大家看啊這就是魚網論壇上賭吃屎輸了的“採菊草狼”,這渣男屁本事沒有,就知道打女朋友撒氣!”

人群中也有幾個常逛魚網論壇的,聽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紛紛掏出手機對準阿狗拍照,群情激奮罵道:“食屎崽!食屎崽!”

招娣怕眾人為難阿狗,趕忙攔住穗子阻止她再說話,轉頭推了阿狗一把,惶急道:“阿狗你快跑!”

阿狗憋了一肚子委屈回到採菊房產,剛進門就被店長火狼撞見,火狼開口問道:“草狼,國建東海岸那套別墅的房租尾款和中介費收回來沒有?”

阿狗搖頭答道:“沒,那個日本人正在發脾氣,只能改天”

火狼打斷道:“怎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這個月業績還掛零啊,草狼你也是老員工了,現在鷺島樓市成交量回暖,你反而一套房都沒賣出去,我剛才打電話給阿水做回訪,人家說你勸他再等等還會跌?你是腦子進水還是智力低下啊,這是你一個房產中介該說的話?是想瞞着公司做私單還是吃裡扒外把客源給別家送想拿回扣?不要以為自己當上客戶經理就開始飄啊,有我在你狗尾巴別想翹!”

阿狗被火狼夾槍帶棒一頓罵雖然心頭火起但也不敢表露,自從採菊總部提拔他當“客戶經理”後,感到威脅的店長火狼就對他百般刁難,平時明裡暗裡常給阿狗小鞋穿,阿狗抱着“卧薪嘗膽”的信念一忍再忍。

火狼罵完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哦,對了,忘記說了,剛才開你車出去不小心和一輛比亞迪撞了,交警判了各責,你有三者險吧?記得自己抽空去定損啊,給你批半天假!”

阿狗一驚,急忙跑出去查看自己的愛車,只見他的凱美瑞左側車頭被撞爛,車燈掛在前面一晃一晃。

火狼跟在後面悠然道:“別生氣啊,不是故意的,一輛二手凱美瑞也無所謂啦”

阿狗被“二手”二字刺激到敏感脆弱的神經,又想起招娣的事情,積壓已久的怒火終於在此刻爆發,他狠狠一拳打在火狼臉上,把火狼眼鏡都打掉了。

火狼挨了阿狗一拳,稍微一愣大聲叫道:“你敢打我?”

店內勁狼、金狼、烈狼看見店長和草狼動手,趕緊過來幫忙拉偏架,幾人一邊說:“草狼你別衝動別衝動嘛”一邊七手八腳把阿狗架住。火狼衝上來狠狠給了阿狗幾腳,邊踢邊罵:“狗東西,你這是要翻天啊?”

阿狗怒吼掙扎,但他被眾人死死按住根本無法反抗,又挨了火狼兩拳。火狼一把扯掉阿狗胸前工牌正色道:“根據公司員工管理條例,毆打上司無薪開除,阿狗你被開除了,趕緊滾蛋!”

阿狗坐在白城沙灘上,這是初來鷺島時姐姐、姐夫帶他來過的地方,匆匆八年,阿狗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很久沒有安靜坐着欣賞這片海了,當年第一次看海欣喜不已的自己模糊在記憶里。招娣不停的打電話給他,但他不想接,把手機調成靜音,身邊放着一打啤酒。鷺島的三月淅淅瀝瀝下着雨,沙灘一片寧靜,只有淋雨喝酒的阿狗,所以此刻這片海屬於阿狗一個人。

夜幕落下,遠處的世茂大廈在夜色中璀璨奪目,阿狗聽說從大廈三百米的高空望下可以看見整個鷺島,天氣晴朗時甚至還能遠眺金門。但阿狗沒有上去過,他不捨得花錢。不知何時起他感覺鷺島像一座大祭壇,他獻上自己的青春、理想甚至尊嚴,但還是無法換取留下的資格。

做為一個房產中介,阿狗看過許多套房子,有豪華的別墅也有簡裝的公寓,他配過許多把打開房門的鑰匙,但卻沒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他存了一萬塊,房價漲了十萬,他又努力攢夠十萬塊,房價漲了一百萬他很羨慕那些跟着父母一起看房的年輕人,他們有人資助首付,只要輕輕一踮腳就可以獲得留下的資格。阿狗沒有,他上面還有兩個姐姐,父母甚至拿不出十萬塊幫他一把,所以他執拗的認為那些有房的人只是比他多個好爹罷了。

他恨這座城,他恨那些當他在網上痛苦吶喊時卻輕描淡寫嘲笑他好高騖遠的人。無非是比我早生幾年,無非是些承父母餘蔭的廢物,他們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為什麼如此努力的我只能開着二手車,交個二手女朋友,卻還買不起一套二手房?阿狗捏扁易拉罐狠狠丟出去,脫下褲子對着大海撒尿,在無人的海灘肆意發泄自己的憤怒。

阿狗喝完一打啤酒,天上的雨越來越大,他全身濕透踉踉蹌蹌走在環島路上,腳下一滑摔倒在路面上,一輛黑色埃爾法商務車剎車停在他的身旁。司機下車查看,說道:“靠,我還以為是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