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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點,趙亞軍睡不着了,起來準備燒炕做飯,披上他那件幹活穿的迷彩色的破軍大衣,縮着脖兒打開了房門。太陽剛從山背面冒出頭,一縷金黃色的晨光,透過他家門前交疊的兩顆榆樹的樹縫,精準的照射在他臉上,循光望去無數的微塵在光路里飛來飛去。趙亞軍不覺地乾咳了幾嗓,吐了口痰,罵罵咧咧的說:

”活了四十八年,沒見過這麼怪的冬天,真他娘的邪了門了。”

趙亞軍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往常的東北,入冬起就變成白雪皚皚的世界,溫度都是零下二三十度,但今年卻是怪異非常,稀稀拉拉下過兩場小雪,風一吹都四散消融了,溫度也是僅有零下二三度,實實在在的暖冬,有經驗的農民都知道這不算好事,沒有雪開春地面乾燥,種地都成問題。

趙亞軍和妻子隋東敏有個女兒,大學畢業留在北京工作,也僅能“自給自足”,除了過年以外,都是老兩口在井口村生活。井口村不大才二十多戶人家,分前後兩條街,從村頭走到村尾不到十分鐘。

趙亞軍家養了一條狗和兩頭牛,前一天他家的狗死了,大家都說是吃到了吳老四家下的耗子葯了,狗是看家護院的,特別是養牛人家,必須有狗。趙亞軍打算待會吃完飯再去鎮里抓一條大狗回來,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柴火堆旁,一彎腰扛起一捆準備拿回屋子裡燒。

他轉身要走,忽然覺得哪裡不對,趙亞軍家的牛圈在柴火堆旁,在以往自己家的牛聽見主人來了,早就哞哞叫起來了。

“好像不太對勁”,趙亞軍心頭一緊,顫顫巍巍地往牛圈挪步,太陽此時已經整個露出來了,光線把牛圈照得透亮,走到門口他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是肩頭柴火太重,還是心裡不好的預感的緣故,他的額頭開始蒸騰出白氣,有些氣短,他深呼一口氣,慢慢傾斜着頭朝牛圈裡望去......

“嘩啦”趙亞軍癱坐在地上,肩頭的柴火散落一地。

兩頭牛被殺死了,並分別解下了兩條後腿肉,白森森的骨頭露出來異常恐怖。

愣了一陣,趙亞軍狼狽的爬起來,由於沒有雪的緣故他的衣服褲子上滿是灰土,他又哪裡顧得上這些,哀嚎着往屋裡跑。

四十六歲的隋東敏睡夢中聽見丈夫的哭聲,猛地驚醒,心頭頓時一緊,顧不得穿衣服,裹着被子跑了出去,正與從院子里往回跑的趙亞軍在房門口撞了個滿懷,被子滑落下去她也顧不得許多,抓住丈夫就問:

“老趙,一大早的你這是怎麼了?”

“牛...牛...都死了!”趙亞軍閉着眼睛說。

“咋死的啊,倆都死了?”隋東敏說。

趙亞軍猛地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幽幽地說:

“都死了,一個沒剩,和大黃一樣,被人解了後腿的肉......”

“這該不會...該不會...”隋東敏自顧自的喃喃道,此時她的臉上少了些悲傷,取而代之的是害怕,是惶恐的神情。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屋裡牆上的石英鐘秒針有節奏的響着。

“嘀嗒嘀嗒嘀嗒...”

像極了一顆定時炸彈的死亡倒計時。

該死的年兒喲,為啥不下雪,雪能蓋住一切,漫天飛舞的塵土,致人感冒的病毒,驚悚的惡意,沒有了雪,這些污穢都飄散在空氣中了,隨着呼吸進入肚子里,鑽進腦子裡......

“嘀嗒嘀嗒嘀嗒”

“轟......”

趙亞軍的腦子裡,經歷了一次大爆炸,那些無人知曉的恐懼,那些藏在睡眠中的夢魘,都被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