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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盛鎮派出所在鎮西側,雖是平房,但地勢很高,再加地基打得又高,站在所里向東望去,能見到大半個吉盛鎮。

這地方着實是有點偏了,再往西走,便再無人家,但距離派出所大概七八分鐘腳程遠的地方,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水庫,名叫“月牙泉”,從西側窗外望去正好可以見到半個“月牙泉”水庫。

“月牙泉”水庫形如月牙,水庫底是一個活泉眼,水質上好,此水庫之魚個頂個的肥美鮮嫩,它的魚從來都是供不應求,只要一開庫,縣裡的飯店和魚商販都要聞風而來,搶幾條大魚回去當噱頭……

冬天水庫自然是要結冰的,水庫經營者們會在水面上打上幾個窟窿,為的是保證冰下魚兒不缺氧。

冬季捕魚最有趣,只需要拿個帶木柄的小小漁網,深入那冰窟窿里,再一提,保證網中有魚,網網不空,原來是那魚兒都喜歡在氧氣充足之處漂着,這一個個冰窟窿口處,擠滿了吸氧的魚,這是東北水庫冬天賣魚的法子。

但這“月亮泉”水庫庫主平老鬼,卻不屑於如此零售。

他只需要在過年前一周,破冰下網,把一張掛魚大網埋進水底,然後選一個好日子,在鎮里大喇叭處喊一嗓,“月亮泉”水庫開庫了,買魚人就會從四面八方趕來,黑壓壓一片,好不熱鬧。

這天輪到大劉值班,前一天因為季三兒的案子,大夥忙得團團轉,好在最後經過鑒定,死者血液里酒精濃度極高,周身無外傷,結合脫衣現象,和凍死之人特有的面部神情,排除了他殺可能。

東北的冬天特別冷,酒蒙子喝多了,凍死街頭這種事,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東北的冬天,日短夜長,大劉六點半起床,準備洗漱吃早飯,然後八點之前開門。

洗漱間在值班室對面,朝西。

六點半天剛放亮,窗外的世界能看得真切,屋裡光線卻不充足,大劉打開走廊和洗漱間的燈,準備刷牙洗臉。

大劉走到窗前的水槽前,擠好牙膏,正欲打來水龍頭,忽見得前方“月牙泉”水庫上站着一人,似披着個斗篷般,直挺挺地站立着。

這一大清早的,怎麼會有個人站在那,看上去還不像是平老鬼,平老鬼後背佝僂,特徵明顯。

“該不會是偷魚的吧。”

大劉打開水龍頭,把牙刷送入口中,一邊刷牙,一邊盯着遠方那人,自言自語道。

直到他刷完牙洗完臉,那人還是如座冰雕般,一動不動……

大劉越來越好奇了,他來到食堂後也索性站在窗口,把早餐放到窗台上,一邊吃飯一邊盯着那個奇怪的人。

七點整,天已經完全亮了,大劉見到那人伸展了下腰肢,金黃色的頭髮搭配這紅色斗篷,顯得特別扎眼,整個鎮子上就這一個金毛,這人應該是靳偉了,季三兒的案子所里正要找他問話,想不到這小子在水庫上站了一早晨……

大劉正想着,忽見這金髮之人身體上下顫動了幾下,似在做深呼吸,隨後整個人輕輕跳起,瞬間消失在冰面之上,濺起大片水花……

大劉這才看明白,原來這人是要往這冰窟窿里跳。

大劉並未在意,只以為此人喜歡冬泳,自己只是聽說大城市的人愛玩這個,頭一次見覺得新鮮,笑着看了一陣。

漸漸的,大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對!這人……這人怎麼還不上來,大劉放下了飯碗,回頭看了看食堂牆壁上的掛鐘,瞪大了眼睛,趴在窗戶上觀望……

食堂做飯的大嬸見到大劉神情焦急,時而趴在窗戶上望着,時而回頭盯着掛鐘,自己也好奇,走過去趴在窗玻璃上看。

整整五分鐘,再沒見到一個人影爬上來……

“你看啥呢,小劉啊?”

做飯大嬸學着大劉的樣子望了一會,不解地扭頭問道。

大劉不答話,神情越來越嚴肅……

這……

大劉感覺一定是出事了,連忙拿起車鑰匙,跑到外面,打開車門,剛要開車走,見馮春正從大門口進來。

“春子,快,快上車!”

大劉忙喊道。

馮春知道一定是有情況了,也沒多說話,徑直跑了過來,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二人驅車,朝水庫方向駛去……

“前面不是平老鬼家水庫嗎,去那幹什麼?”

馮春問道。

“嗯,有人跳進水庫冰窟窿里去了,好像是那個靳偉……”

馮春一聽,駭然道:

“什麼時候,誰報的警?”

大劉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請嘆了口氣,說道:

“就在剛才,是我親眼看到的,一個黃頭髮的人披着個大紅斗篷,跳進冰窟窿里,再……再也沒出來。”

馮春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又確認了一遍:

“你確定是親眼看到他跳進水中的,沒有外人在他身邊嗎?”

“嗯,確定,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就是他一個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跳進了冰窟窿里。”大劉停下車子,看着馮春,一字一句的說道:

“到了,下車吧。”

二人同時下車,大劉飛快地向事發地方向奔去,馮春跟在後面,二人腳下,被人掃出了一條幹凈小路,低頭看去是一大塊清澈的冰塊,抬頭四顧,偌大的冰面上果然空無一人,只有遠處水壩上有一個簡易的泥草房,那是平老鬼看水庫的房子,房門口放置着一個生了銹的鐵船。

二人一先一後跑到那冰窟窿前,大劉趴在洞口前猛探着頭,向水底張望,馮春在一旁拽住大劉褲腰帶,生怕他一個不留神,掉了下去。

突然,馮春感覺大劉身體一顫,猜想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忙探頭看去。

“春子,抓緊我!”

大劉喊道。

馮春沒回答,改為雙手抓住大劉皮帶,一條腿跪在冰面上,另一條腿向前曲着,腳用力地踏在冰面上。

大劉猛地向前用力,臉幾乎貼在這刺骨的水面之上,右側伸直,完全進入水中,在冰水裡摸索着。

“春子,拽我!”

聽到大劉這一聲喊,楊秋用力向後拉去,但這冰上太滑,沒有太好的着力點,大劉自己的雙腿也在冰上來回蹭着。

二人一個蹲着一個趴着,小心翼翼地向後着,馮春看到,大劉手上的東西也漸漸浮出水面了。

是一個紅色的毛毯。

“費了半天勁,就拽出來個這玩意?”馮春坐在冰上打趣着。

大劉在馮春前面站起來,沒有回答……

“喂,大劉,傻了啊?”

馮春對着大劉寬闊的後背嚷道。

依舊沒有回答……

馮春感覺有些不對勁,慌忙站起來,繞到大劉對面,二人隔着冰窟窿相對而立。

馮春看到,大劉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腳下被雪覆蓋住的冰面……

他心頭一顫,

該不會……

馮春快速地用腳踢走冰面上的雪……

一縷縷金黃色的頭髮,在腳下輕輕飄舞着,

如絲絲豎立的水草般自由擺動着。

在這個無甚特別的清晨,

靳偉在大劉的注視下,

跳入冰窟窿之中自殺了。

血眼玉的詛咒,

再一次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