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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九時許。

一行四人,來到了位於B城前門大街的一間硃紅色大門前站定。

這兩扇門看上去甚是氣派,門兩側的兩尊氣派的石獅子自不必說。

單這兩扇大門上的鉚釘帽,每一個就足有茶杯口大小。

這家的門框足有三米高,高出鄰居家許多。

門框上懸一長匾,上書斗大的鎏金二字:

“商庄”

楊秋見大毛今天特意穿了一條灰色大馬褂,頭上似抹油了般,鋥鋥發亮……

心知今日場合,非同一般。

“商庄是幹啥的……”

楊秋抬頭望着那氣派的長匾,問道。

“這幾年外來的生意人漸漸多了起來,商道不守規則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大家為爭資源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同行之間更是斗得不可開交。”

“後來,本地老商戶們一起想出了個法子,從老九行千家商戶中,每行各選出一家代表,組成了這家商庄……”

大毛答道。

“哦……那老九行都包括哪九行,這商庄平日里具體又負責些什麼?”

楊秋對這商庄竟有了些興趣,忙追問道。

“食衣藥茶,文酒煙戲屠。”

大毛如背順口溜般,將之脫口而出,“此為老九行。”

“商庄靠商戶們每年繳納的茶位錢維持,對內負責干預、裁決、調停會內商戶間的矛盾,對外負責保護本地商戶的安全和利益。”

“我便是九會長之一,排行第五的文行會長。”

說到這,大毛特意挺直了脊背,神情頗有些得意。

“既然對外商庄有保護之責,那這事不就好辦了嗎,誰設計佔了你的店鋪,你把原委講清楚,讓商庄替你出頭不就好了嗎!”

“要像你說的這樣簡單就好了,你可知那排行第三的藥行會長,是誰嗎?”

大毛苦笑着搖頭說道。

“是誰……”

楊秋追問道。

“就是與雷家合謀的那個姓常之人的兒子。平時只知道他姓顧,誰曾想這小子跟母姓,平日里也太低調,所以咱們根本想不到,這藥鋪的背後,竟是常家人。”

大毛苦笑着答道。

“那又怎地,與他理論不就行了!”

楊秋激動地說道。

“唉……”

大毛搖搖頭,道:

“哪有那麼簡單,庄規有云:凡為群首者,不得內鬥。內鬥者如潰堤之螻蟻,斷其腕以謝罪。”

“哦……沒聽懂。”

楊秋出身農村,勉強識些字,至於什麼庄規云云,是肯定聽不懂的。

“當九行會長的,不能跟同為會長的人鬧事,誰挑起禍端,誰自斷一臂。”

大毛說到此處,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你還要來鬧?我可告訴你,我只說我知道的,至於人家會不會砍掉你的胳膊,可……可不關我事啊!”

楊秋有些怕了,再次重申自己的觀點。

“怕不怕又能怎地,眼下,這便是唯一可以走的路了。今日是議事日,今日不鬧,更待何時?六哥,敲門!!!”

大毛眯起雙眼,狠狠地道。

他眼睛本就不大,再眯起來,有些像加菲貓……

樊六大步流星,竄到門前,抓起門上那金色獅口上的銅環,右臂用力……

“咣……咣……咣……”

直震得朱門直顫,門框上,匾額後的積雪,都簌簌落下……

“吱嘎……”

門開了,兩個魁梧之人,立於門內,道:

“是誰敲門!”

語氣頗為不滿。

“是我,我來晚了,二位莫怪。”

大毛向前跨出一步,向二人拱手說道。

“毛……毛五爺,您總算來了,快……快裡面請,白莊主他們正等您呢,他老爺子今天氣不順,一會若是罵您兩句,您可得多包涵着……”

方才發狠的二人中的一人,諂媚地說道,言語間,早沒了方才的神氣。

“多謝二位提醒,”

大毛伸手入懷,取了兩張鈔票,遞到二人手中,“楊秋,隨我來……”

二人看了看手中的鈔票,又看了一眼樊六。

即便是去議事廳,每人也可帶一隨身保衛進入內堂。

只不過往常跟進去的都是樊六,今天卻換了人。

二人見樊六神色正常,並沒有表現出失望,他們也不願細加盤問。

把樊六和白洪升請到門裡石凳上坐着後,二人便徑自回到了門右側的小屋內……

楊秋跟隨大毛,向內庭議事廳走去。

雖是冬季,但這院內地面上,竟見不到一絲雪跡。

入了大門,便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道白牆綠瓦的月亮門。

月亮門四周的牆壁上,皆是乾枯的藤蔓,密密麻麻。

從遠處看,像是這牆壁上開裂出來的一條條裂縫……

入得門去,卻有別有洞天,想不到這商庄之內,竟如此廣闊美妙。

首先便是一座面積約有八十平米,四四方方的人工湖,映入眼帘。

可惜這是在冬天,並不能見得這小湖的“真容”,二人跨上湖心橋。

沿着雕欄玉砌般的湖面小徑,二人信步來到了正對着這湖心橋的,最大的一間廳前站定。

廳前立着一方九面大鼎,每面分別印有龍之九子的圖騰,並居中配文:

食、衣、葯、茶、文、酒、煙、戲、屠。

每面各一字。

象徵著老九行同氣連枝,商庄說話一言九鼎。

“白爺,晚輩名堂閣毛峰來晚了,望您老恕罪!”

大毛面向廳內,高升喊道。

“無妨,進來吧!”

楊秋從聲音中聽得出來此人年紀甚高,但卻聲音嘹亮,底氣十足。

雖未見其人,但單憑聲音便可知道,此人一定非同小可。

“原來你叫毛峰,哈哈……”

“別說廢話,隨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廳內。

廳內非常溫暖。

楊秋見正對入口處一副裝裱精美的八仙過海圖之下,一把太師椅上,端坐一黑臉白髮白鬍子老頭。

他身穿白色麻布太極服,顯得英姿颯氣,頗有些仙風道骨之氣。

在廳兩側,各另有四把太師椅,除右手首位空缺出來外,其他位置都有人坐,背後都站着一個身材魁梧的墨鏡男。

眾人都向楊秋投來好奇的目光,心想這瘦小之人,究竟有什麼通天本領,能取代了樊六的位置。

楊秋感覺到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自己聚來,緊張得滿頭是汗。

他見大毛落座後,連忙學着他人的樣子,也站到了大毛身後……

“兄弟過來……”

大毛回身,一把拉住楊秋瘦小的胳膊,把他“請”到自己身邊。

大毛明顯感覺到,楊秋的身體在顫抖。

農村來的小夥子,哪上來過這檯面,眾目睽睽之下,他覺得自己的頭腦,已經無法支配身體行動了。

“老五,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老四茶行沈會長問道。

“白爺、四哥、諸位……”

大毛站起身,朝廳內眾人,一一拱手,又調轉身形,面向白爺,目光如炬地說道:

“今日眾人都在,請大夥為我評評理,我名堂閣與你家回春堂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要施詭計,奪走我毛家基業,今日我要在眾人面前,問你討個說法!”

說罷,大毛向前直伸出右手食指所指處,正是坐在他對面的,坐第二把交椅的,回春堂少堂主,顧無極。

眾人心下駭然,大家皆知,堂主之間公然起涉及到商道的爭執,一經查實,有責一方必須自斷一臂,自此退出商庄,再得不到庇佑……

“荒唐,你在這瞎鬧些什麼!”

白莊主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我瞎鬧什麼,那製藥廠的常老闆和雷二偉,胡老二勾結,設下圈套,妄圖侵吞我家鋪子……”

大毛瞪着雙眼,放肆地發泄着這幾日來的壓力。

馬嶺二盜橫死山野,血眼玉不翼而飛。

他托金失敗,只能遵守諾言,賠償對方協議金額的三倍,白紙黑字擺在那裡,他又如何能抵賴。

終於在立冬那天,大毛搬離了名堂閣

這可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啊……

“你說這些……與我何干?”

顧無極語調平緩,竟不起半點波瀾……

楊秋心中暗自感嘆,這才是大場面之人。

大毛跟他比,顯得太稚嫩了……

“少他媽裝蒜了,那個姓常的老闆,不就是你爹嗎!他所做的事,你能不知道?荒唐!”

大毛依舊在咆哮……

眾人一聽,原來那個藥廠老闆,竟是回春堂的幕後老闆,當下也都面露驚訝之色。

“嗯……他是我爸,又能說明什麼問題,我爸去你家托金,是相信你的信譽,有錯嗎……”

依舊是那令人討厭的語氣,不喜不怒,不急不緩。

大毛一聽此話,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又要張口開罵。

“毛老五,你還有沒有完,難道你真不想要自己的胳膊了嗎!”

白莊主厲聲嗔道,這一嗓底氣十足,振聾發聵,大毛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住了。

眼下自己是挑事的一方,如果不拿出證據,一味地辱罵顧無極,那最後被動的,一定是自己。

“你……我見過你,這場合,我好像……好像在哪裡見過……”

大毛身邊的楊秋,突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顧無極,並冷不防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你一定是搞錯了,咱倆不應該有交集。”

顧無極頭都不抬一下,冷冷地說道。

“不對不對……我想想……讓我想想……”

楊秋拚命地搖頭,似在努力回憶一般。

突然,楊秋大叫一聲,顫巍巍地說道:

“我……我想起來了,就在昨晚的夢中……我……我看……看到和今天一模一樣的場景,在場景中,我看到你……”

“我怎樣……”

顯然,楊秋的一系列反常舉動,讓顧無極也有些坐不住了。

“你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楊秋表情猙獰地,指着顧無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