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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盲夏燃幾個月前剛剛學了一句酸詩,叫”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夏燃一向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深惡痛絕,特別是這種讓人胃都要噴酸水的詩,聽完恨不得洗一洗耳朵,跨個火盆去去晦氣。

她也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閑的蛋疼,整天尋思着寫點狗屁不通的玩意傷時感懷,一個想不開還割腕了,跳樓了,簡直神經病。

她夏燃的一秒恨不得掰成八瓣用,卻有人浪費着大把時間製造垃圾,真是沒有公平正義可言了,這叫她這個勤勞工作、整天想着怎麼為祖國發出光與熱的人多憋屈啊。

但是她還就是記得這句詩了,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胡清波給她念的詩,她怎麼會不記得?

她還記得那天,她闖進胡清波租的單室套的時候,胡清波就站在窗前的大紅木書桌前,側對着她。

他穿着一件大概是棉麻料子的白色襯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屁股抵着書桌的邊沿,一手拿着本半卷的發黃的書,另一手撐着桌面,目光垂落在書上,若有所思。

拿書的手手指修長骨感,袖子卷了一卷,露出皓腕一截。夏燃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手,咽下一口唾沫後,想着這樣的一雙手,就算拿根跟她胳膊一樣粗的狼牙棒也應該挺秀氣。

胡清波聽到開門的動靜,連眼皮都沒翻一下,慢條斯理地看完一頁書後,才裝模作樣地扭頭看了她一眼,食指推了推鏡框,神情淡然地說了一句:”你來了。“

夏燃想,這不是廢話嘛,我當然來了,都站在你門口了,還端什麼架子,寶貝還不快撲進我的懷抱。

然後她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將手裡提的熱氣騰騰的烤羊腿放到鞋架子上,搓搓手說:”我能進屋嗎?“

胡清波的視線隨着烤羊腿在鞋架上落座,明顯地頓了片刻,直到被夏燃的話打斷,才聽不出情緒地說了一聲:“不用這麼客氣。”

夏燃一聽馬上來勁了,把沾滿泥的鞋子從腳上拽下來,往鞋架下一塞,光着腳提着烤羊腿進了屋,邊走邊道:“你這裡真是乾淨,我奶奶要是看到了你這樣又得罵我不愛乾淨。”

胡清波一言不發,視線好像又落回到書頁上,又像是在對着書出神。

夏燃把羊腿拿了出來,自顧自地擺到桌子上,跑到廚房拿盤子。

她毛手毛腳地磕破了大魚盤的瓷,弄得屋裡叮噹作響,胡清波被這動靜一鬧,像是突然驚醒似的,打了個寒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這菜並不適合外帶,你想吃我們就去店裡吃不更好?”

夏燃已經擺好了碗筷,聞言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短髮說:“這不是路太遠嗎,我可捨不得讓你跑這麼遠。正好我送外賣的最後一單也路過那裡,順手就拿來了。快來嘗嘗,一會兒就涼了。”

她朝着胡清波勾勾手,但是她的便宜男朋友卻一動不動,默然看了她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燃下意識地搓搓下巴,這下子可不得了,一搓一手泥。她馬上跳了起來,衝到衛生間的鏡子前照了照,帥小伙成了泥猴子,怪不得胡清波的眼神不對呢。

她笑嘻嘻地洗了一把臉,感覺清爽了不少。一邊胡亂地擦臉,一邊走回桌子邊,無所謂道:“外面下雨,過路口的時候車輪子不知道軋到什麼東西,把我給摔了。哈哈,摔我一個屁股墩。幸好東西沒摔壞。”

胡清波還是一言不發地看着她,看得夏燃有些難受,心虛地往臉上又抓了一把,遲疑道:“我臉上還有東西?”

胡清波搖搖頭,神色終於鬆動了,微微一笑。

夏燃一見到他笑,馬上蹬鼻子上臉,眉一挑,說:“有東西,肯定有。你沒看到我一臉帥氣嗎?”

說完她哈哈大笑,胡清波也跟着笑起來。

夏燃笑夠了,看着他手裡的書問:“看什麼書呢,也不開燈。下雨天屋裡多暗啊。”

胡清波說:“看詩。”

夏燃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隨口問道:“什麼詩,念給我聽聽。”

胡清波臉色笑意漸收,他開始盯着窗外空地上的雨水。

過了十幾秒後,才聽到他那多情的語氣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我用一千次回眸換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駐足停留。”

他念這句詩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回頭看了夏燃一眼。

夏燃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着他,毫無懸念地將他那一眼收入眼底,連同那句意味綿長的歪詩。剎那間,她只覺得胡清波的身形單薄的不行,頗有幾分前世一直回眸累的身體虛弱的模樣。

夏燃愣了愣,終於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一臉壞樣地說:“你給那些小兔崽子們講課也這麼說話嗎?這不行,便宜他們了。”

胡清波無奈一笑:“不是小兔崽子,他們是非常可愛的孩子。”

夏燃乾笑兩聲:“都一樣都一樣。別看了,快來吃飯吧。你們不是有句話說民以食為天嗎,再不吃天就塌了。”

胡清波這才捨得放下書,慢慢悠悠地晃到廚房洗了洗手,將袖子全都挽起來後坐到桌邊,一絲不苟地吃起烤羊腿來。

夏燃笑眯眯地看着胡清波優美的吃相,嘖嘖兩聲,感覺自己不吃都飽了。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那天夏燃回去以後,沒有立刻回家。看看時間快十點半了,就等在了黑漆漆的路口。

她倚着電線杆子等了一會兒,聽着不時傳來的狗叫聲,心裡琢磨着明天要給奶奶買點榴蓮酥回來。

秋末的小風吹得她有點冷,她忍了半天,最後還是從懷裡摸了摸,摸出半盒煙來。

煙不是什麼好煙,煙盒都快散架了,還有幾根煙蒂破了口,讓人不由得為煙的品質擔憂。不過幸好,夏燃並沒有打算點煙,她身上連打火機都沒帶。

她像是做賊似的,東瞧瞧西看看,發現沒人注意到她,這才抽出一根煙放到鼻子下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草葉淡淡的味道和涼風一股腦地鑽進她的腦海里,讓她打了個機靈。

夏燃跺了跺腳,又干吸了幾口煙味後,才意猶未盡地將煙重新塞到煙盒裡,放到胸口的口袋裡,像個寶貝似的放好,還拍了拍。

她抱着胳膊,後背靠着電線杆子,目光望向小路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撇了撇嘴,自言自語道:“郝良才這shǎbī不會又在公司里過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