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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清波無言地看着夏燃,最終嘆了一口氣,沒有過去勸,因為身邊有一個更累心的安德。

安醇還沒被刺激得發瘋,安德先有了瘋的癥狀。

他幾次站起來往急診室走,夢遊似的神神叨叨道:“我得把他帶出來,他最討厭醫院了。”

胡清波只是遲疑了一下,安德就蹭蹭幾步走到急診室門口了,手放到門把上剛想拉,被趕來的胡清波箍着腰拉了回去。

然而安德鐵了心要闖進急診室找弟弟,像個撒潑打滾非要買玩具的孩子一樣難纏,被胡清波拉住了,還挺不滿意地皺起了眉頭。

胡清波體諒他現在腦漿子正在內鬥,五感和神經也全都貢獻出去,通過無形的細線連接到躺在手術台的安醇身上,所以沒跟他計較,趕緊勸道:“安德,你別這樣,安醇沒事,你清醒一點。”

安德雙目空洞到像是兩個無底黑洞,卻仍然依從大腦的慣性,信口狡辯道:“我很清醒,我知道安醇受不了。他怎麼能去那裡呢,他肯定會嚇壞的。多可怕啊,你知道在那裡發生什麼嗎?”

胡清波只好見招拆招地信口接話:“我知道我知道,是挺可怕的。你先坐下,着急也沒用,等着吧。他現在應該只是嗆水了……”

“呼!”急診的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外面的三個人動作整齊劃一地扭頭,看到一個護士從裡面走出來了。

她一邊從胸口的口袋裡抽出筆,一邊頭也不抬走到三人面前,問:“哪個是病人家屬?”

安德立刻清醒了:“我是!”

他的目光緊急降落在護士手裡的單子上,努力地試圖分辨上面寫的內容,可是那一刻他就像個天生語言科目短腿的英語四級困難戶,明明每一個字{字母}都認識,連起來就不認識了。

他和夏燃同時望向了護士,目光中藏着期待,又怕期待落空而不敢說話。

最後還是胡清波問出了他們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病人怎麼樣了?”

護士撩起眼皮飛速地掃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在單子上圈圈畫畫,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沒有生命危險,稍後醫生會跟你們說明病人的情況,先去把錢交了。”

夏燃捂着眼睛,狠狠地喘了一口氣。

安德腿一軟,倚在了胡清波身上。劫後餘生般地露出一個苦笑,說:“好好好,單子給我,我去……”

胡清波按住了他:“你倆在這裡等着,我去吧,”他在安德手背上拍了拍,說,“放心啊。”

安德愣愣地點點頭,看着胡清波走了,然後他跟夏燃一起,像是等食吃的貓一樣,蹲在了急診室門口。

十分鐘後,急診室的門再次打開,安醇被推出來了。

他的鼻孔里插了氧氣管,手上掛着點滴,雖然面色蒼白,但是神情很安靜,終於像個人了。

夏燃立刻趕上去,握住了他的手,看到他手腕上被勒得發紫的痕迹時,心裡再次被懊悔淹沒了。

安德握住安醇的另一隻手,直到他進了病房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的喉嚨像是被石頭卡住了,潮水般洶湧的情感全被堵住,別無他法,只好找另一個地方發泄出來。

安德默默地流淚了。

夏燃和安德站在病房門口看了好一會兒,但因為兩人都沒有權限進入,最後只得暫時離開,集體去醫生面前聽訓。

第二天安醇的情況穩定下來,安德辦了轉院手續,把他送到了私人醫院的專屬病房裡。

因為安醇的突然發病,安德強行讓自己痊癒了,脖子上貼着繃帶忙出忙進,不時因為頭暈還得扶一扶牆。

圍觀了霸道總裁病弱扶牆模樣的護士們幾乎都忍不住伸出了熱情的小手想要扶他,被安老闆瞪了回去。

不讓護士幫就算了。縱使這樣吃力,他竟然還固執地拒絕夏燃,乃至於胡清波的幫助。化身成二十四好哥哥,衣不解帶地陪着無知無覺的安醇。

夏燃心裡有愧,被胡清波勸着回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趕到了醫院,想要見縫插針地幫幫忙,被安德甩了一個又一個白眼後,憑藉著無人可敵的厚臉皮頂住了壓力,依舊守在了安醇身邊。

他們兩個就像是守着財寶的巨龍,誰也不理誰,但是出奇地有默契。一個盤在病房門口,一個盤在病床前,把安醇的視野卡得死死的,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惹得進出的護士都不敢出聲,做完事逃似得離開。

這種情況持續了兩天後,胡清波忍不住大膽直言:“安德,不如你回去洗個澡休息一會兒再回來吧,我替你看一會兒。”

安德搖搖頭:“我不會再讓安醇在我眼皮下消失了。”

胡清波無奈,只好去勸夏燃:“夏燃,你也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年還沒過完呢,你奶奶……”

夏燃從兜里甩出來一個掛着平安符的玉佛,啪一下拍到桌子上,險險沒把玉拍碎:“我奶奶知道安醇的事,她支持我來,你放心。這就是她替安醇求的。”

夏燃早就想把東西塞給安醇了,又怕安德突然炸毛,正好胡清波無意間給她遞了個台階,趕緊把東西拿出來了。

誰知道安老闆鐵石心腸,看都不看那真心無價玉廉價的玉佛一眼,繼續裝聾作啞地沉默着。

夏燃自討沒趣把東西收了回去,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嘆了一口氣。

初五那天,安醇身上的醫用器械就全卸下去,原則上他應該就會醒過來了。

但是直到初七早上,安醇都沒有蘇醒的跡象。

安德擔心得一晚上沒睡覺,第二天醫生一上班他就找了過去,想要問問情況,醫生卻告訴他,安醇的身體沒有太大問題了,要是沒醒,可能就是在睡覺。

這個解釋讓安德更加着急,一整天都愁眉不展,胡清波來送飯的時候一見他那副像是破產的頹廢樣子,強行把人拉到洗手間里,按着他洗臉刷牙。

同樣被摧殘的還有夏燃,安醇愣生生地把夏燃一個無神論者、自我至上主義者逼成了半個佛徒。

她沒有告訴奶奶,偷偷地隨着上山的爺爺奶奶小分隊們去了一趟那個據說很靈驗的寺廟,臨時抱起了佛腳,跪在不知道什麼佛前面,舉着三根香就嘮叨起來了。

但是話剛起了個頭,旁邊售賣線香蓮燈祈福燈,兼職負責香主供養長明燈事宜的大師就有點聽下去了。

一般人來這裡都是祈願的,祈求家人平安,前途順遂,官運亨通,子孫綿延,都是常事,就算拜錯了佛大師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但是今天這個施主怎麼不走尋常路,跑這裡來懺悔了?走錯地了吧?

夏燃開篇就點了題:“佛祖我有罪啊!”

大師轉了個身,面對着慈眉善目手捻念珠的彌勒菩薩的金像雙手合十,替夏燃道了個歉。

夏燃繼續念念叨叨:“我對不起安醇,太對不起他了。他那麼信任我,我還把他往那地方送。您說我這還是個人嗎,腦子裡沒溝的人都不至於這麼干吧。安耍了那麼多次花招,我竟然還信了他老子的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不該信他。我有罪我不是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