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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輪流過,轉眼又是年。

安家的年過得一向簡單。

一來家裡人丁不興,哥哥雖然老大不小,但是一無妻子二無兒女,弟弟更是一個不爭氣的,連自己都顧不好。二來是他們的父母都不在家,和親屬關係淡漠,所以也不必應付七大姑八姨,所以等到晚上,春節聯歡晚會快要開場的時候,家裡仍舊冷冷清清,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只有安德一個人,安醇還待在自己屋裡不知道幹什麼。

電話鈴響了,安德接了電話,是訂的年夜飯到了。

他怕安醇一會兒出來看到生人害怕,就自己下了樓,把東西拎上來。

拿了東西在等電梯的時候,遇到住在同一樓的鄰居們。

一個年輕的爸爸抱着他四五歲的玉雪可愛的女兒,手裡還拎着一大桶果汁,累得額頭上都是汗,臉上的表情卻仍是歡喜的。安德問他去幾層,替他按下六層,他氣喘呼呼地道了個謝。

安德說“不客氣”,男子就轉頭對他女兒說:“梅梅,爸爸兜里有好東西。”

被叫做梅梅的小女孩立刻把手伸到他兜里,看到是一朵布扎的玫瑰花,撅起了小嘴。

“還以為是糖,梅梅不要!”

男子嘿嘿一笑,額頭在女兒臉蛋上蹭了蹭,說:“這是給媽媽的,一會兒你去給好不好?媽媽辛苦了一年,又要照顧你又要照顧爸爸,咱們要好好謝謝媽媽。”

梅梅撅着嘴看了爸爸一會兒,點點頭,從自己兜里掏出一塊孫悟空形狀的棒棒糖,說:“那這個也給媽媽吧!”

男人驚呼:“你從哪裡拿的?媽媽說你不能再吃糖了!”

梅梅捂住爸爸的嘴:“爺爺給的。爸爸小聲點,媽媽會知道的!”

安德:…….

電梯到了,安德懷着複雜的心情下了電梯,還聽到那個年輕爸爸忍着笑對他的傻女兒說:“那咱們說這是爸爸給你買的,媽媽應該就不會生你的氣了。”

安德一手拎着飯,另一手掏出鑰匙開門,脫鞋,擺飯,做完這一切後,安醇屋裡還是沒有動靜。

他不禁有些擔心,一邊喊着安醇的名字,一邊敲響了卧室的門,屋裡的人沒有回應他,他眉頭一皺,擰開了門把手,看到牆邊的人時,鬆了一口氣。

安醇趴在地毯上,胳膊撐着身體,搖頭晃腦地不知道在幹什麼。毯子虛虛地搭在他腰上,檯燈放在手邊,暖黃的光打在他頭上,他的頭髮閃爍着亮光。

安德微微一笑,屈指在門板上又敲了兩下,說:“安醇,吃飯了。”

安醇這才聽到安德叫他,猛地回頭,見到安德就站在門口,立刻如臨大敵地瞪大了眼睛,趴在面前的東西上,不讓安德看到。

安德挑挑眉,但也沒說什麼,只是提醒了一句該吃年夜飯了,正要轉身走人,安醇忽然叫住了他。

“哥,給你。”

安醇仍舊趴在地上,反手舉着一張紙,舉得高高的。另一隻手卻按在面前的東西上,還胡亂地蓋上很多書遮擋。

活像是給小女朋友寫情書卻被父母抓到的高中生。

安德哭笑不得,接過那張紙看了看,發現是安醇用彩色鉛筆畫的畫。

畫上畫了兩個人的背影,從衣服上來看,像是他們哥倆這兩天的穿着。一個個頭稍微高一點的是他,另一個應該是安醇畫的自己。兩個人側着頭對對方笑着,在他們面前是一片萬家燈火,天上還飄着雲朵和音符,巨大的煙花在兩棟高樓間炸開,璀璨似星火,光耀如日光。

畫的右上角還有安醇小學生字體的字,寫着,“祝哥哥天天開心”。

安德心裡一軟,想要走過去摸摸安醇的頭髮,腳步一邁,安醇立刻緊張地把頭都蓋在面前的不知名東西上了。

安德只好停下了,拿着安醇給他的畫晃了晃,深吸一口氣,道:“謝謝安醇,哥哥很喜歡。收拾一下出來吃飯吧。”

安醇嗯了一聲,安德走出卧室。

他想了想,從書房裡拿出了定年夜飯的飯店送的紅酒,又洗了兩個杯子,給餐桌上添了兩杯紅酒,雖然安醇不喝,但好歹是個過年的氣氛。

過了幾分鐘後,安醇從屋裡走了出來,他似乎還有些不自在,把鵝黃的毛衣下擺拉得很長,慢吞吞地走到桌前坐下了。

安德掃了他一眼,說“去洗手”,安醇老老實實地洗了手回來,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看着安德,也不說話。

安德笑了笑,給他的碗里夾了一筷子魚香茄子,再想夾一塊清蒸鱸魚的時候,安醇皺了皺眉頭,把碗端起來,不讓他放。

安德說:“就吃一口。”

安醇搖搖頭,安德只好把筷子伸向了一盤油燜大蝦,夾起一隻蝦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吃一隻蝦?”

安醇撅着嘴又搖搖頭,安德只好放下了,把素菜都推到他面前,嘆息道:“什麼都吃一點,身體才好。”

安醇裝沒聽到,若無其事地挑着能看過去的菜吃了幾口,就想放筷子,再看安德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只好又多吃了幾口。

安德心情很好地端起紅酒喝了一口,嘴裡瀰漫著淡淡的澀味。

他靜靜地品着這股如人生般雖苦又有回甘的味道,再看安醇努力吃飯的樣子,心中有諸多感慨,卻只幽幽地吐出一句:“過了年,安醇就二十一了。”

安醇嗯了一聲,含含糊糊地說:“可以結婚生孩子了。”

安德手一僵:“.…..你怎麼這麼想?”

安醇放下筷子,瀟洒地一抹嘴,說:“李阿姨說的,還給了我紅包。”

安德失笑,放下酒杯,坐到了安醇身邊,拿起餐巾紙替他擦嘴。

他的眼神非常溫柔,動作很輕,就好像安醇臉上的皮膚一擦就破似的,擦完後捏了捏安醇臉蛋上的二兩肉,說:“太瘦了,還不好好吃飯,哥哥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安醇結婚生孩子?”

安醇啊一聲,很震驚地看着安德,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我不行,我很,我不好,”他緊張地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好像身上很臟似的,低下頭說,“不會有人喜歡安醇,結婚,生小孩?我從來沒想過。”

安德本來順嘴逗一逗他而已,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立刻住嘴了,把他往自己這拉了一把,按住他強迫症似滿身撓的手,鄭重地說:“會有的。在我心裡,安醇很好,比大多數人都好,會有人喜歡你的。”

安醇愣愣地看着安德,眼神中仍有疑惑,但還是獃獃地點了點頭,順着哥哥的意思說:“那就有吧,不過要等很久了。等我好了,”他打了一個寒顫,又抓了抓胳膊,“等我好了。”

安德倒是很樂觀,安醇現在的情況比一開始好很多了,不會頻頻驚醒,驚厥,氣喘,無力,暈倒,尖叫。他甚至還長成了一個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只是非常瘦,膚色也很蒼白,但安德已經很知足了,並感到十分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