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第二天夏燃鼻孔朝天走進病房,餘光瞥到床上的安醇正靠着床頭坐着,便瀟洒地一抹臉,像往常一樣,大喊一聲“我來了”。

假裝昨天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沒敢往安醇那裡看一眼,一進門就艱難地摸着牆走到床邊的桌子旁,把自家熬的小米粥往桌子上一放,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說:“今天可以帶你去看花了,你哥把輪椅準備好了,吃完飯就出發。”

她惴惴不安地等待安醇的反應,已經準備好了接受安醇後知後覺羞憤交加地砸過來的枕頭。可是等了半晌,床上的人沒有動靜,她狐疑地慢慢把眼皮一沉,視線下移,飛快地把床上的人一掃,頓時嚇了一跳。

安醇確實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可是他那張臉卻陰岑岑地笑着,眼睛裡透出來的光芒透露着惡毒的意味,像是一株長在陰暗角落裡的毒蘑菇,悄無聲息地散發著魅惑的芬芳。

夏燃心裡咯噔一聲,瞬間就明白這是安又醒過來了,忐忑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連續幾次的實踐和教訓終於教會了她,對待安也要像對待解放區的群眾一樣友好,誰叫特么地安跟安醇共享一個身體呢。

她沒有再衝過去揍他,而是拉過椅子坐下來,盯着那張昨天還一臉受傷和倉皇的臉,算得上心平氣和地發出了感嘆。

“共用一個身體一張臉,怎麼做人的差距那麼大呢?”

安收起嚇人的笑容,緩緩躺平,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慢慢習慣就好了。”

夏燃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轉身走出病房打電話告訴安德安醒過來了。

安德被安這條小毒蛇咬了好幾次,終於也像夏燃一樣長了記性,撂下電話後火速趕到醫院,唯恐安再做出什麼沒法收場的事。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東西,把安拎出醫院。

安軟綿綿地靠在副駕駛座上,半仰着頭看着沉着臉替他系好安全帶的安德,譏諷道:“想發火你就說話啊,憋着多難受。你不是還想打我嗎,來打我啊。”

安德抓住他試圖放到他臉上的手,往安全帶里一塞,面無表情地說:“坐好。”

安嗤笑一聲:“你讓我坐到這裡,就不怕我再讓你出車禍?”

安德砰一聲把車門關上,從車頭繞到駕駛座上,一言不發地上車打火開車,不理會安的挑釁。

安索然無味地搖搖頭,頭枕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車子停在樓下,安德輕輕地推安的胳膊把他叫醒,誰知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醒過來的人又變了。

安醇睡眼惺忪地問了一句:“哥,這是哪裡?”

安德一愣,默不作聲地打量安醇的神色,他的懵懂和獃滯應該不像是裝的,安德微微一笑,答:“咱們回家了。”

不得不說,看到醒來的是安醇,安德着實鬆了一口氣。

安德替安醇解下安全帶,扶着他下車,安醇推開他的手,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自己往樓里走。

安醇看起來非常睏倦,眼睛根本就睜不開,看安德的時候只能微微抬起頭,眼睛迷成一條縫看人。

等電梯的時候他就靠在牆邊打盹,這麼一會兒工夫竟然又睡了一次,安德推推他提醒他電梯到了,他猛地睜開眼,像是從夢中驚醒似的,渾身打了個顫,然後才慢吞吞地走進電梯,繼續靠在轎廂上打盹。

安德滿懷擔憂地看着他,伸手一拉,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安醇乖乖地抱着安德的胳膊,夢遊似的跟着他進了屋,一走到自己的卧室,就撲通一聲躺下了,臉朝牆,蜷着身體睡著了。

晚上的時候安德把安醇叫起來吃了一次飯,看到安醇拿着勺子往嘴裡送飯的時候居然又要睡著了,安德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傾身問道:“安醇,很不舒服嗎?我們要不要回醫院?”

安醇嘴一松,勺子啪嗒掉在了碗里,碗里的小米粥濺在他的前襟上,他抬起手緩緩地抹了兩下,口齒不清地說:“很累,想要睡覺去了。我可以不吃飯嗎,睡醒再吃,哥哥別叫我了。”

安德的表情無比難看,想要說不吃飯怎麼行,可是一看安醇困得身子發軟,坐都坐不住的樣子,又心生不忍,點點頭,心想要是情況不對把安醇送回醫院就好了。

安醇得到允許,立刻站了起來,眯着眼緩緩往卧室走去。

安德看着他肩胛骨突出的背影,心中一動,緊跟着也站起來,說:“安醇,今天在我的床上睡好不好,這樣哥哥方便照顧你。”

安醇現在只想睡覺,聽到安德說話的聲音,就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縹緲悠長,聽不太清他說了什麼,於是敷衍地點點頭,繼續往自己卧室里走。

安德眉頭微蹙,乾脆走過去把安醇打橫抱了起來,在發現安醇好像又輕了不少時,心中嘆了一口氣,踢開自己卧室的門,把他放到床上,替他拉過被子蓋好。

安醇習慣在地上打滾睡覺,在醫院裡躺床的時候一般神志都不太清醒,所以倒沒有太大的感覺,而現在忽然躺在安德的雙人大軟床上,感覺不太舒服,但是他實在太累了,所以沒計較自己身在何處,迷迷瞪瞪地動動手指,就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他發出了均勻又輕微的呼吸聲,手腳都蜷起來,弓着背,就像是還在母親的子宮裡。

安德心疼地摸摸他的頭髮,又試試體溫,沒發現異常,只好守在床邊,過半個小時就檢查他的呼吸是否正常,生怕安醇在睡夢中出了什麼事。

安德心有隱憂,後來雖然坐在床上背倚床頭,也閉上了眼睛,可有一根神經遲遲不肯放鬆,盡忠職守地盯梢,睡了倒比不睡還要累。

凌晨四點,正是人一天中最睏倦的時刻。

安德畢竟不是太年輕了,昨天連夜處理公司的事,今天又熬夜看顧安醇,現在他的困意簡直無法抵擋。

他強撐着爬起來,再次檢查安醇的身體狀況,發現他呼吸正常體溫正常也沒有手腳痙攣,心裡一松,重新摸索着靠在床頭上,過了幾分鐘就睡著了。

凌晨五點,城市的夜空漸漸由墨汁黑轉變為寶石藍,街上的路燈完成了使命,靜靜地收起光芒,修生養息。

東方的地平線上,啟明星升了起來,它如同落在藍色大海上的珍珠,成了這片天空下最明亮的東西。

市中心某高檔小區里萬籟俱寂,值夜班的保安喝下保溫杯里最後一口水,正打算趁着這時候眯一會兒,人剛往椅背上一靠,眼睛忽然瞥到一個人從小區里走了出來。

他長得高高瘦瘦,穿着米色的毛衣和灰色的棉質長褲,雖然現在快到春天了,可溫度還沒完全升上去,可他竟然連一件外套都沒穿。

他也不是不怕冷,抱着胳膊縮着身子,冷得微微發抖。他慢吞吞地往門口走,走到門崗處往保安室里瞥了一眼,那目光懶洋洋的,好像沒睡醒卻被人強行叫起來似的,拉長了調子衝著保安不情不願地喊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