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雲躍軒一把揪住年輕後生的衣襟：“你是何人？為何要搶那老人家的錢？還將她推倒在地？”

慕容芷凝跑進院里，扶起地上的老婦人。老婦人走到叱雲躍軒面前，抬頭使勁揉着渾濁的眼珠，眼裡閃着淚光：“你是叱雲將軍？那是我義子，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將軍請放了他吧！”

叱雲躍軒將那後生往石勇身邊一推，石勇把那後生的手往身後反扭着。

叱雲躍軒上前扶着老婦人：“您是當初伺候我母親的嬤嬤嗎？當年，是您把本將軍從宮裡帶出來的？”

老婦人頻頻點着頭：“我姓於，當初是你母后宮裡的老宮女。將軍請院里坐。”她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個破石桌，石桌旁有兩個破舊的石凳子。

叱雲躍軒扶於嬤嬤坐到石凳上，鄭重地跪下磕了個頭：“叱雲躍軒代母親，多謝當年於嬤嬤的忠心不棄！多謝嬤嬤仗義將我送出宮，我才不至於被仇家謀害！嬤嬤的大恩，我叱雲躍軒無以為報。今天就帶了我家娘子來，要將嬤嬤接到府上，當母親一樣奉養。”

於嬤嬤拚命擺着手：“使不得，使不得。將軍是皇子，折殺老奴了！快起來，老奴會折福折壽的！”

慕容芷凝上前曲膝行了個禮：“於嬤嬤，我是將軍末過門的妻子。我在將軍府前，見過嬤嬤幾次，懷疑和將軍的身世有關，就讓將軍派人來探訪嬤嬤。嬤嬤就不必客氣了，隨我們回將軍府去，讓將軍好好伺奉你，替你養老。”

那年輕後生跪在地上，拚命磕着頭：“母親大人，孩兒不孝啊！對不起您了，孩兒以後，什麼都聽母親大人的，絕不敢再有半分違逆。”

於嬤嬤用顫抖的手指着年輕後生：“於長生，我好心收養你做義子，原本想着老來有個依靠。我養了你十餘年，你卻是個白眼狼，只知道每天伸手向我要銀子。我前幾年，是攢下過一點錢，全都被你敗光了，就剩下這一點養老的錢，你也不放過。你這是傷天害理啊！”

於長生磕頭如搗蒜：“母親大人，兒子錯了，您現在有了好去處，大富大貴了，不要扔下兒子啊！兒子說過，要跟着你，給你養老送終的。”

叱雲躍軒一腳將於長生踢翻在地：“畜牲行徑，你養母養了你十幾年，你不但不思報恩，還將她僅剩的一點養老錢搶走。本將軍若是沒尋到她，可想她的晚景會有多凄涼？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做人。”

叱雲躍軒問於嬤嬤道：“這於長生以前是做什麼的？”

於嬤嬤哭訴道：“我將他帶回來那年，他是街頭的一個小乞丐，身上長滿了膿瘡。我見他可憐，又想着自已將來孤苦無依，就將他帶回，

收作義子。我花了好些銀子，給他治好了身上膿瘡，當親兒子一樣養着。沒想到，我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將軍放了他吧，讓他自生自滅去吧。我老太婆習慣了住在這裡，以後將軍能經常來看看我，我就知足了。”！~愛奇&ahref=&ot;:i7x&ot;&ot;_&ot;i7x&/a~

於長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使勁扇着自已耳光：“母親大人，兒子真的知錯了，你就帶兒子去享福吧！兒子絕不會離開你的。”

叱雲躍軒又狠狠踢了於長生一腳：“你若是有半點悔過之心，本將軍都能饒過你。你到現在，還想着利用你養母，你簡直豬狗都不如。養育之恩大過天，烏鴉尚知反哺，你竟連畜牲都不如，還想過人的日子？石勇，將他廢了一手一腳，扔到大街上去，做回他的乞丐！”

石勇拖着於長生出了院門，叱雲躍軒柔聲道：“請嬤嬤和我一起回將軍府，嬤嬤對我母后的恩情，就值得我養老送終，還不說嬤嬤對我有救命之恩！”

於嬤嬤擦着眼淚：“我自由慣了，受不得拘束，也過慣了苦日子。將軍請放心，我老婆子能養活自已的，將軍有時間來看看我，我就很滿足了。將軍請回吧！”

慕容芷凝上前扶起於嬤嬤：“將軍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嬤嬤若不讓他報，他會一輩不得心安。將軍府上下，都是和善的人，更是沒有規矩約束，嬤嬤不必擔心不習慣。將軍母后當年的死因，將軍也想慢慢和嬤嬤作些了解，嬤嬤先隨將軍回府，以後想回來這裡了，隨時都能回來。這院子也太破舊了，嬤嬤先搬出去，讓將軍找人來將這院子修葺一新，嬤嬤再搬進來住。”

於嬤嬤使勁擺着手：“不必了不必了，這院子不是我的，是租來的。不用花冤枉錢去修了，我住着挺好的。”

叱雲躍軒道：“如此嬤嬤更該先搬去將軍府，我將這小院買下，翻修一新，嬤嬤再搬回來。嬤嬤若這點孝心都不讓我盡，我真的會懷着歉意過一輩子的。”

於嬤嬤在慕容芷凝的攙扶下，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小院。門外，石勇已安排好了一頂小轎子。於嬤嬤笑着和街坊打着招呼：“這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叱雲將軍，他硬要來接我去享福，我會回來看你們的。”眾街坊指指點點地議論着，說著恭賀於嬤嬤的話，叱雲躍軒命石勇向圍觀的眾人發放了賞錢。

叱雲躍軒將於嬤嬤扶上轎子，他牽着慕容芷凝的手，跟在轎子後面回了將軍府。

於嬤嬤被安置在西院的一個安靜的，三廂房的小院落里。叱雲躍軒派了紫玉和另一個叫識畫的小丫鬟，再加一個男家丁，專門侍候於嬤嬤。

傍晚時，叱雲躍軒和慕容芷凝牽手走進於嬤嬤的小院，於嬤嬤正在房裡的八仙桌

旁吃着晚飯，那是叱雲躍軒特許讓人送到屋裡的。

叱雲躍軒笑着問：“嬤嬤在這裡住得可習慣？奴才們若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你一定要說給凝兒聽，讓她來管教奴才。對了，嬤嬤身體尚好，紫玉你和識畫，每天扶她去街上轉轉，她自由慣了，不要整天讓她關在屋裡。”

紫玉低頭行了個禮：“奴婢領命，將軍發了話，奴婢才敢帶老夫人出門去！”

於嬤嬤笑出了一臉的摺子：“托皇后的福，托將軍的福，我才有這樣的好日子過。將軍想得周到，我是自由慣了，還真想出去走走的。這裡吃得好，住得好的，公主也派些活給我做，我反倒自在些。”

慕容芷凝笑道：“好，我派些活給你做就是。你以後天天帶着紫玉、識畫，出去採買些將軍愛吃的蔬果，順帶呀，也買些您自已愛吃的。好吧？”

於嬤嬤笑着點點頭：“公主派的這活兒，真是個美差！我的命真好，遇到皇后這樣的好主子，將軍和公主這樣的少主人，真是前世修來的喲！”

叱雲躍軒鄭重道：“您不要再把自已當奴才了，您是這院里的老夫人了！明天我請了宮裡的太醫，給您看看眼睛！要好好將養身體，以後，還要照看我和凝兒的孩子。”

於嬤嬤笑着揉眼睛：“好，好，公主要替我們將軍，生上一屋子的孩子。”

叱雲躍軒笑道：“我只要一兒一女既可，我可舍不是凝兒這麼辛苦。最好一次生個龍鳳胎。”

叱雲躍軒屏退了下人，和慕容芷凝一左一右地坐在八仙桌旁。

慕容芷凝給於嬤嬤斟了杯茶：“嬤嬤說說當年將軍母后的事吧，我和將軍都想聽聽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於嬤嬤暗淡無光的眼珠，微微泛着淚光：“大約是二十八年前吧，將軍的母親被冊封為皇后，我是第一批被召到她宮裡的宮女，我那時已經三十歲了，侍候過好幾任主子。我見皇后性格寬厚善良，就放棄了出宮的機會，一直跟在她身邊。”

於嬤嬤彷彿回到了當年：“皇后性子溫潤如玉，又愛吟詩作賦，深得太上皇的寵愛。我一直認為皇后是因為宮寒的毛病，才一直沒有替太上皇誕下龍嗣。幾年後我才發現，是有人在皇后日常飲用的湯里，加了避子葯。我沒有直接的證據，也不敢聲張，只偷偷地將那湯換了。過了一陣子，皇后就如願懷上了龍種。”

於嬤嬤打開了記憶的閘門：“皇后驚喜地要向太上皇報喜，我卻制止了，因為我發現，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着皇后，想要置她於死地。果然，不久皇后就因涉嫌毒害俞淑妃肚子里的孩子，被皇上打入了冷宮。幸運的是

，我替她將懷孕的事隱瞞了下來。”

慕容芷凝遞上一盞茶：“嬤嬤喝口水，再慢慢講述。”於嬤嬤點頭笑笑，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於嬤嬤繼續說道：“皇后被打入冷宮，她本來性子就高傲，日日以淚洗面，甚至，想尋短見。我那時天天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就怕她想不通。那個想害她的人，並不想收手，知道她有了身孕，就想對她下毒手。有一天，有個小太監送來了一鍋雞湯，我見那小太監不是平時御膳房送剩菜來的那人，就多了個心眼。”

於嬤嬤用手帕擦着眼角：“我悄悄跟在小太監身後，見他去了徐德妃的宮裡。我回去一檢查，那湯里果然被下了毒。我想去向太上皇稟報，卻被人攔在門外。我那時真的又害怕又無助，生怕救不了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叱雲躍軒負手而立，他冷傲的桃花眼裡，滴下了一串眼淚。慕容芷凝踮起腳，輕輕替他擦拭着。又將他按到石凳上，用手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撫着。

於嬤嬤道：“我假傳皇后病重，想引太上皇來看她，都被人將消息封鎖了。我只好一直讓皇后裝病，讓人誤以為她快要病死了，直到她安全地生下你。那一晚，老天都可憐你的母后，天下着暴雨，掩蓋了你的哭聲。我用油布將你包嚴，在你嘴裡塞了塊浸了糖汁的紗布，抱着你坐進一個運垃圾的大木桶里，我一早賣通了兩個小太監，準備將你帶出宮去。可那車走着走着，我就發現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