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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東方天際露出一片魚肚白,黑夜的陰暗被光明取而代之,醒來,又是士兵們堅守陣地的一天。

老太婆依舊要為留在客棧的士兵準備好早食,幸好留在客棧的士兵不多,也就十餘人,宇文臨來時帶的士兵不足十人,否則她這老婆子的胳膊就要在每日攪拌米粥中廢掉了。

老人家在廚房裡若失若忘,右手拿着湯勺慢悠悠地拌着鍋里的米粥,心緒卻不知飄到了何處,直到聽到有人大喊了一聲“婆婆早啊!”

老人家回過神,見是兩個着裝整齊的士兵,一前一後向門口走去,同她說話的正是後者,一臉燦爛的笑容,老人家也露出一抹慈笑,回應道:“年輕人早啊!”

那人嘿嘿地傻笑兩聲,憨厚老實的模樣着實讓人歡喜,走在前面的年輕士兵卻是不屑一顧,冷哼了一聲,道:“這老婆子來歷,公主殿下還叫木中尉盯着點,你呀,別太熱情了,免得惹禍上身。”

後者一聽,撓頭憨笑道:“一個年邁的老人家而已,別把人家想得那麼壞。”

另一人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快步回到崗位上,一站就是好一會,老人家見着他們兩同身旁一匹馬站在那許久也沒動一下,抬眼看了看天色,這天寒地凍的,也是辛苦了年輕人。

老太婆心想盛一碗熱騰騰的粥給他兩,粥沒盛好,卻突然衝出門口,沖那兩人道:“小夥子,進來喝點熱粥,剛出鍋的!”

那憨厚之人一聽就屁顛屁顛的過來了,另一人冷眼睨了他一下,嘀咕道:“沒骨氣,看公主殿下怎麼罰你。”

嘀咕罷了他還站在原地,老婆子又催促道:“年輕人,還站在那做什麼?過來呀!”

那士兵本就驚奇老太婆急匆匆衝出來作甚,此刻又不想做法,被一個老太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豈不丟人?

那人硬是不搭話,卻見那老太婆突然俯身抓起地上的石頭一個勁地在打在他身上。

癲/狂地罵道:“你個鬼東西,走開,走開!”

“老太婆,你做什麼呢?”

“婆婆,你別打了……”

一人怒氣沖沖,一人好言好語相勸,老婆婆對他們都不理不睬,依舊罵道:“滾開,髒東西滾開!”

那年輕人可不依,自己一味忍讓,老太婆反而變本加厲。

“你這老太婆,我一忍再忍,你還得寸進尺,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士兵氣極了,氣洶洶朝老婆婆走過來,沒一會,忽然聽到身後馬匹嘶鳴一聲,那人再看去時,只見那馬匹站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一眨眼的時間,那匹馬陷入漩渦里被無數黑色的獅蟻啃食,片刻以後,一匹活生生的馬變成了一具白骨。

剛才那士兵嚇得頓時癱軟在地,心有餘悸,另一人此時也是膽戰心驚,好在是不待在那裡,否則他們兩個也得成為獅蟻的腹中之食。

宇文臨房中,文桑公主一早過來,伺候宇文臨更衣,順便問:“臨,你真的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了?”

宇文臨點頭,一早就心情不佳,臉色極差,理了理衣襟,“不用,你不識水性,待在客棧比較好。”

“可我想跟你一起去。”

文桑公主摟着宇文臨的胳膊,撒嬌的語氣,宇文臨頓了頓,目光瞥向文桑公主的手,道:“文桑,有件事情我有必要跟你說一下。”

“嗯,你說。”文桑微微一笑,傾國傾城,叫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我已經娶了王妃了。”

文桑公主聞言依舊低眉淺笑,“你不是把她休了嗎?”

“第二個。”

“那就再休呀,畢竟你也不愛她,還不如給她自由,像蔣婉兒那樣。”

文桑公主天真的話語,就好像一把沾染鮮血的利劍,又在提醒他他年少時做了多少傷人傷到骨子裡的事。

宇文臨眼眸如籠上一層薄紗,看不出喜怒哀樂,只聽得他遲疑片刻後道:“這次,我不想休妻了。”

文桑公主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忽然手中力氣加重三分,卻還是笑容滿面,“好了,臨,你只是還沒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我會等你考慮清楚的。”

“文桑……”

文桑公主別來臉,轉移話題道:“臨,我聽說你的三哥雙腿已經好了?”

宇文臨應付性地點頭,“嗯,已經好了”

文桑公主別有深意地笑着,又道:“他的雙腿好了,想必會同太子爭奪王位,臨,你別說我話多,我只是覺得徽月的幾位皇子之中,你才是最適合做君主的那個。”

宇文臨心下凜然,沉喝一聲:“你的意思是我要爭王位嗎,”

文桑應道:“有何不可,你的母后本來就徽月的王后,你也是徽月功績最大的皇子,只要你說要你要王位,那王位肯定就是你的。”

宇文臨暗自哀嘆一聲,臉色陰沉沉的,好一會才悲戚道:“王位,有什麼好?”

“一國之君,萬人之上,難道不好?”

文桑目光雪亮雪亮地看着他,竟是不信他何時這般不爭不求,宇文臨拂開文桑的手,道:“文桑,徽月王宮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文桑公主抿嘴不語,儼然是不悅了,好一會才心切道:“我也是為你着想。”見她這又惱又委屈,一邊生氣還嬌羞的模樣,宇文臨只怕自己又是要淪陷於她的柔情,好在門外響起了一個士兵的聲音。

“公主,獅蟻又出現了。”

兩人聽了皆是一驚,連忙拋下眼前之事趕到樓下來,見那兩個守在門口的士兵被嚇得還在魔怔中,宇文臨撫了撫其中一人肩膀,那人回過頭,反應遲鈍了片刻,跪下道:“見過靖王,見過公主。”

“可有人受傷?”

宇文臨一問,那人猛烈地搖了搖頭,指着一旁的老婆婆道:“幸好是婆婆提醒了我們。”

宇文臨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那老人低垂着眉眼,背脊又彎了幾分,宇文臨客氣道:“老人家,你怎麼知道那些獅蟻會進攻?”

那婆婆幽幽道:“人老了,什麼人神鬼畜,都能看到了。”

文桑公主質疑地看着她,顯然是不相信她說的話,“真這麼玄乎?”

“公主不信么?”誰知那婆婆竟抬起了頭,毫不畏懼地迎着文桑公主打量的目光,一雙水波靜止般的眼睛,氣勢絲毫不弱,看得文桑脊骨發涼,感覺這不是一個常人的眼睛。

可她終究是淡定,微微一笑便化了眼前囧境,“老人家,您別誤會,只是我汗照,若不是大限將至,沒人會說自己看到了鬼畜。”

老婆婆聞言不言語,宇文臨看着老太太,極力想象着她年輕的模樣,太像一個人,卻只是一面之緣罷了。

“臨~”

文桑公主和宇文臨在一塊的時候,總是不畏人前人後,該撒嬌的時候還是會撒嬌,讓這些長時間受她嚴厲呵斥的下屬瞠目結舌,也就只有徽月的靖王爺能有這福分了。

“你怎麼又走神了?最近見你總是無緣無故走神,到底發生什麼了?”

文桑公主突然主動摟着宇文臨,目光看着宇文臨,心卻不在他身上,她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做一場戲。

文桑前一刻還是柔情蜜意地看着宇文臨,後一秒轉頭看向那婆婆,過真見那老人家淚眼婆娑,被文桑突然監視着,老人家匆忙抹了抹眼淚,一臉心虛。

“老人家,你怎麼哭了?”

再不想別人看到,也敵不過文桑一句話帶來的效應,這三三兩兩的士兵都往她這老婆子臉上看,縱然是一副蒼老的面孔,她也是會困窘的。

“沒什麼,不過是見公主殿下和靖王恩愛有加,便想起我那老頭子罷了。”

老人家哽咽着滄桑的嗓子,慢吞吞地走進廚房,此刻也沒人去攔着她。

“文桑……為何想着去刺激一個老人家?”

宇文臨略帶責問,可叫她一個公主臉色難堪,為了挽回顏面,總得宇文臨先道歉。

文桑氣鼓鼓道:“臨,你再這麼偏袒別人我可生氣了!就算她是一個老人家,我也要吃醋!”

周圍看着的木楞小夥子也是知道迴避一下,宇文臨卻在文桑撒氣時往中庭走去,沒在理睬她,文桑驚愕中更是忿忿不平,連忙追了過去。

“臨,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你別逃避!”

“嗯!”

宇文臨停在槐樹下,氣定神閑,背脊挺直,彷彿那高大的槐樹都沒有他現在這般挺拔。

“你休不休這個妻子我不在乎了,我就想知道,你說給我一座獨一無二的花園,還算數嗎?”

文桑公主欲語已凝噎,宇文臨着實感到愧疚,他是建了春風閣,可後來卻沒有娶她過門,這始終是兩人心裡的一道鴻溝,一個一直苦等,一個卻一直沒有迎娶,宇文臨回應道:“春風閣的確是為你建的。”

“可後來呢?你卻遲遲不肯娶我進門。”文桑啞着嗓子嗓子追責,言多隻覺心酸,一滴苦澀的淚無聲無息滑下。

宇文臨更是心痛安,後來……

“你休蔣婉兒的消息傳到我這裡,我本以為你會到汗照迎娶我,可你五年來,一點消息都沒有,再後來,我又聽到了你娶王妃的消息,現在再見到你,你卻是在疏遠我。”

文桑越說越是委屈,被自己深愛的人拋棄,實在是心痛如刀割。

宇文臨長舒一口氣,在他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疲憊,“文桑,五年來南征北戰,不論大戰小戰,皆是山河泣血,我累了,不想再戰了。”

“這就是你不娶我另娶塞爾娜的理由?”文桑公主不甘心嘶吼道。

宇文臨:“因為你還是喜歡涿鹿天下,此次遼衛大張旗鼓地收兵買馬,汗照有沒有給予支持,文桑你很清楚。”

文桑被說得面色羞紅,嬌艷欲滴的紅唇被她咬得更是紅潤了幾分,更添嬌色。

“我會勸我父王不出兵……”

宇文臨搖了搖頭,輕嘆:“阻止不了的,或許這是最後一戰,我只希望不是你領兵。”

“臨,可以挽回的,我們聯姻,我父王就不會出兵。”

“文桑,抱歉,我答應了吟萱只要她一個妻子,在找回她之前,我不能答應你。”

宇文臨毫不隱瞞,文桑如遇雷霆,聽罷只覺得頭腦嗡嗡響,一陣暈眩,突感渾身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