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紫述才苦澀的開口:“鈴兒姑娘……誤會了。”
金鈴兒卷了捲髮梢,微微頷首,眸光清冷:“是不是誤會,只有公主自己明白。不過,鈴兒還是好言相勸,九龍子身份低微,九龍子妃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公主您養尊處優慣了,那般清苦的生活,您是過不慣的。何必自尋煩惱呢?”
紫述一垂眼眸,心中擔憂。
金鈴兒的身份低賤,不過是個風塵女子,可是卻有種骨子裡的傲氣,和她說話的時候雖然一口一個公主的敬着,但是氣勢上卻不卑不亢,毫不卑微,她定然不是個空有絕美皮囊的主。就這短短的相處,她便覺得憑着這金鈴兒的資質,絕不該只是個花魁!
金鈴兒骨子裡有那麼一股子難以忽視的高傲,可是為何,卻甘心屈居花魁之位?
近水樓台先得月,金鈴兒和敖澤軒那般親密……難不成,她心裡的人,是他?
故而,一直委屈了自己。
如此看來,她紫述若是和金鈴兒相爭,倒有些不合適了。
心中思緒萬千,紫述面上卻依舊是柔柔的笑,嘴角輕揚:“多謝姑娘提點。不過——姑娘和九龍子?”尾音略微一揚,後面的話盡數斂住。
金鈴兒微微一笑,似乎看透紫述心思,淡淡的道:“他並非我良人,我和他只是至交好友罷了。”
“此話當真?”
“自是當真。”略微一頓,金鈴兒解釋道:“我與他交情極好,情如兄妹,之間關係並非公主所想。”
紫述心中懸起的巨石落了地,不由得鬆了口氣:“是我多心了……”
“怎麼多心了?”金鈴兒忽的眉梢一挑,原來的柔美氣質不知到了何處,如今剩下的,竟是灼灼逼人的凌人氣勢!
紫述這才自知說漏了嘴,不由得面上一紅,在金鈴兒那氣勢下竟不知如何應付,只能是垂眸沉默。
金鈴兒抿嘴一笑:“你若是跟了他,那便是他的妃,地位看起來倒是高了一塊,其實待遇卻是差了不少的。”略一頓,金鈴兒嚴肅道:“你是尊貴的公主,你若嫁與澤軒,那便是花妖一族向整個龍宮低頭。別忘了他的身份,亦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紫述的心不由得一顫。
這話……母親也說過。
“你……真的動情了?”
面對金鈴兒略顯憂愁的表情,紫述默然,不知如何回應。
她愛他那淡漠的性子,卻只能在心中愛着。兩人的身份,本就是難以跨越的鴻溝。更何況,她心中有他,他心中又何嘗有她呢?
她當如何放下身份與責任,他又怎麼可能接受她?
她與他之間的愛,或者不愛,不只是涉及了兩個人,扯上的可是兩個種族!皇家之人便是如此,看似風光無限,心裡頭的苦,又有幾人知?
金鈴兒略一垂眸。
紫述的心思,她一瞥便看得清清楚楚。
她與紫述不同,紫述饒是再聰明,終究是宮裡捧在手心上養大的。有些東西,不是聰慧就能學到的。需要生活用世態炎涼、人世冷暖來**,細細打磨,才能讓人領悟。
紫述缺了這麼一段歷練,金鈴兒不缺。
“公主請回吧。”金鈴兒眼底似有不忍。
紫述抬眸,眼中略有不解。
“這人世間的紛爭呵……總是讓人悴不及防。”傾城妖姬淡淡的呵出一句,收斂了眼中愁思,嫵媚一笑,眼底的深意,不言而喻。
那一笑,嫵媚的似讓天地都失了顏色。
紫述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在金鈴兒面前,她的自信,早已被瓦解。
見紫述不曾挪步離去,金鈴兒的眉心微微以擰,隨後輕聲開口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想,還是提醒公主一下比較好。”
紫述勉強柔柔的一笑:“鈴兒姑娘請講。”
“常言道,山雨欲來風滿樓,然,這海上的狂風暴雨來臨之前,海面卻是安靜的反常的。”轉眸看向別處,金鈴兒淡淡的道:“六王一向狂傲,想要的東西,想要的人,無一例外都入了他的府。他雖不過是個王爺身,實權卻凌駕帝君之上。如今他在這兒碰了釘子,公主還是早作準備的好。”
紫述略一抿嘴角。
這些日子,她滿腦子的敖澤軒,竟然忘了六王!
再抬眸,金鈴兒已搖曳着身姿款款去了。
紫述忽的一個激靈。
那日,她和絮兒對六王都毫無反抗之力,六王為何沒有得手?那暗中相助的人,難不成……
紫述的眉心擰得死緊。
金鈴兒這步子看似輕浮妖嬈,仔細看,卻有幾分門道。
她看似毫不設防,實際上,這看似輕佻的姿態竟能同時應付幾個方向的變數!
難不成……
紫述的眉心又是一緊。
不會的!
金鈴兒的身份若真如同她猜測的那般,她又怎會放任六王對敖澤軒百般刁難?她紫述看得出,金鈴兒對敖澤軒還是上心的。即便不是情侶間的愛慕,至少也有朋友間的關懷。敖澤軒被這般欺辱,金鈴兒若是有足夠的實力,又怎麼會袖手旁觀?
心底微微一沉,紫述皺眉。
金鈴兒是否預感到了什麼?
那暴風雨之前的平靜……還會持續多久呢?
冷不丁的一陣風吹來,吹得滿樹的枝葉嘩嘩作響。那斑駁的影投在紫述身上,晃動着,搖曳着,讓紫述莫名的一陣恐懼。她抬頭向上看去,一樹的陰涼,竟讓她有種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的恐懼。
略微低頭,紫述清楚的看到那鬱郁蒼蒼的葉子投下的影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了中央。
紫述的心口猛地一緊,腦海里驀的浮現出四個字來,赫然是“紅顏禍水”。她連忙揉了揉太陽穴,想讓自己從那極度的疲憊中緩過來,將這該死的幻覺趕走。
只是,不知為何,那四個字竟然愈發的清晰,讓她的心一陣一陣的疼。
紫述抬眸看向高空。
空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在更遠的地方,卻有一團烏雲以黑雲壓城之勢蔓延過來。
那一瞬,紫述似乎預料得到,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場陰謀,再難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