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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之眼,開!”

歌聲戛然而止,舞蹈依舊翩然,隨着那聲輕喝,光芒之中,閃現一處巨大漏‘洞’。

“跳下去,便是你的世界。黃清舒,從此之後,你在不是北城郡主,自此開始,你再不是東海四王妃。此世天翻地覆,亦和你毫無瓜葛。回去你便是黃清舒,回去,便捨棄這裡的一切!”

照例是那番話,金若怡說的一字不差,卻是不等清舒思索,手中舞紗一展纏繞在清舒腰間,嘴角勾起那傾城笑容,眼底亦是絲絲祝福:“風兒,後會無期。”

舞紗伸展,清舒便直直的墜入那崑崙之眼。緊閉雙眼,讓風揚起自己的發,清舒的眼底含着淚,太多不舍,太多話語,太多感謝,都爛在腹中,不知該如何表達。卻是再也沒有了表達的機會,便要‘抽’身而去,永遠離開這神秘的異世。清舒知道,回去,便沒有了殺戮,沒有了危險,卻,也沒了這些生死與共的姐妹。

清舒還記得,剛到這裡的時候,她是清舒郡主,幫着紫萱暗中處理了洪淺菲,卻也因此讓洪家和皇家關係惡化。

清舒還記得,剛到這裡的時候,她被長公主惦記,裝瘋賣傻做了紫萱的‘侍’‘女’,暗中積攢力量成了清舒宮宮主。

清舒還記得,紫萱重出江湖不久,她假扮紫萱‘侍’‘女’深入虎‘穴’,最終成了四王府的王妃。

她在那裡叫黃清舒,可是,到了這她就成了徹徹底底的黃清舒。不曾悔過,一直努力,直到一天,她要回去。

她要回去,自會帶着這“血夕顏”的令牌,在她的世界,繼續那逆天的神話,繼續那‘女’神的存在。

“風住塵香‘花’未盡,時晚尚現柔,‘亂’世巾幗世事憂,穿越淚不流。民傳清舒傾城‘女’,郡主為民憂,未知穿雲清舒愁,又歸去源風頭。”一曲判詞,早已在多久之前那日斗轉星移,水落石出。

望着那一望無際的崑崙,紫萱已是虛弱的說不出話來。清舒回去了,三界輪轉了,若怡姐姐一舞驚鴻,怕是會傷了元氣。此生,恐怕,再難復原。可憐那一世‘精’明,最後,卻以為別人透支妖元……

“已忘綠綺曲著,倚窗不覺日暮,觸弦古譜收,紅日殘影雲處;偶記殘荷凋‘露’,染淤圓葉缺處,筆頓硯台收,雪擁靜道孤柱。”輕‘吟’出聲,正巧一曲《‘春’江‘花’月夜》奏畢。金若怡淡淡的笑着,看着正在一點點恢復過來的敖澤軒,瞥過因“天堂丹”而虛弱不堪的紫萱,目光落在仍保持着撫琴姿勢的冷月心身上,最終還是移開了目光。

臉上,終於還是開始起了變化。

一切都已經在她預料之內,她若不替北傑霄療傷,她若不來此開啟水髓‘玉’,她便還是一如既往,傾國傾城,國‘色’天香。但,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假扮她的金若璃死的徹底,她,已經沒什麼好牽掛的了。家仇報了,妹妹有了歸宿,她這個為復仇而生的妖‘女’,該休息了……

高高挽起的秀髮,開始變得枯燥不堪。妖媚的淡紫‘色’變成死寂的灰白,傷了多少人的心。光滑的臉蛋上爬滿了紅‘色’的可怖傷疤,一道一道,蜿蜒曲折,即便她金若怡的易容術再好,也掩不住了。冰藍的眸子再度變成無力暗淡的暗紅,一切的滄桑,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折磨,一切的齷齪,她看在眼裡,埋在心上,從那深邃的暗紅之中透過,遍布無數蒼涼。修長的手指骨節開始粗大,染了豆蔻的指甲變得灰白,尖銳……

“光不度,水成文,香魂縷縷歸庄人;情不在,‘欲’早沉,‘艷’冠天下淚華紋。”

心底猛地一痛,紫萱忽的發現,那毒給她帶來的傷害,真的什麼都不算……她,現在的痛,來自於靈魂深處。那夜,斗轉星移間,天空字符閃現,她明明看見,為何,卻毫無戒備?

那時,她看了那駭人的判詞,明明猜到這便是若怡姐姐,為何,卻沒放在心上,以至如今若怡姐姐真的毀了絕世容顏,淚痕條條,血紅的淚痕‘混’着皺紋,爬滿了那昔日絕世風華的容顏。

親眼看着穆凌雲,羅冥,柳魅秋,都按着那些字句一步步走到最後,一切都是真的,她紫萱為何就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姐姐會落得如此的下場?搏了一世,她又得到了什麼?為了自己,為了澤軒,還不是落了個如此凄慘的下場。

一步步,金若怡的步子有些沉重。早沒了那妖嬈,早沒了那輕盈,她,在瞬間變成了暮年老嫗。其實,在她用一身黑衣遮住絕世身姿那一刻,便有了無數血痕爬滿昔日‘精’雕‘玉’琢般‘玉’器的身體。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她用盡妖元,才博得那一瞬的絕美。

“萱兒,再見。”

腳步緩緩移動,在紫萱眼前鎮定的走過。那一路,註定了無比的遙遠,走過這曲折的山路,她便和紫萱再無瓜葛。她金若怡的名字,便會永遠消失於這三界之中。

再見,再見,再也不見。

本應悲傷的不是嗎?清舒走了,若怡姐姐走了,曲終人散,一切都,毀了。她紫萱得到了敖澤軒,卻,失去了一個又一個她。愛的代價太沉重,太昂貴,要她用那麼多重要的東西去換。“萱兒……”敖澤軒的聲音是沙啞的,帶着絲絲的心疼,他想讓出神的紫萱回過神來。他用‘肉’眼就看得見紫萱的身上忽冷忽熱,冰霜融化為水,又凝結為冰霜,但,紫萱卻毫無反應。

他明白,他敖澤軒明白,當心裡有太重要的事情,當心理有太沉重的傷痛,身體上的難受,便感覺不到了。他後悔,如果他更強一些,如果他聰明一點,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避免?他口口聲聲說紫萱是他的只有他可以折磨可以欺負,但,他似乎都不能幫她留住原本在她身邊的……

“似,鴻雁長飛雕展翅;悟,魚龍潛躍見城愁;詮,‘玉’樹臨風‘花’相試;釋,孤魂遠散無痕留。”

紫萱的身子猛地一僵,心口又一次距離的痛起來,那句話划過她的心口的時候,她的身子微微一顫,隨即,似乎一道光划過腦海,讓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似,悟,詮,釋。死無全屍……

“似,鴻雁長飛雕展翅;悟,魚龍潛躍見城愁……”“光不度,水成文,香魂縷縷歸庄人……”隱隱還記得,若怡姐姐開啟水髓‘玉’之時,莫鑫哥哥彈奏的,若怡姐姐‘吟’唱的,是——《‘春’江‘花’月夜》!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這句,若怡姐姐可曾唱了?當日未解,現在,便明白了。若怡姐姐和莫鑫哥哥的判詞可以連在一起,就如他們平日執行任務,便是形影不離。如今,若怡姐姐的悲劇已經釀成,接下來便是輪到……不,不行,難道,還要讓莫鑫哥哥也犧牲掉嗎?

到底還有什麼能讓莫鑫哥哥死無全屍?憑他的身手,這世界上能如此對他的,到底有幾人?如今在這昆崙山巔的,只有這麼幾個人。武功卓絕的,全部身負重傷,至於孟溪,他‘精’通醫術,稀疏武學,恐怕不是莫鑫哥哥的對手……

“萱兒,你怎麼了?”看着紫萱的臉‘色’慘白,卻顯然並非是自身的毒素所致,敖澤軒的心猛地一疼。難道,紫萱想到了什麼?

“軒——”忽的想到了一個人,紫萱想到了一個最可能做出這些事情的人。

“紫萱,你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那人來了。那人……果然是個記仇的。嘴角一絲苦澀,紫萱再沒有叫敖澤軒,她知道,以前,敖澤軒就不曾在這事情上對她好,更何況,現在他們落盡下風?

“洪淺炎……”澀澀的,紫萱開了口,忽的,卻是一笑。

也好,如今,若怡姐姐已經走了,清舒也回去了,她,不會拖累了別人……

“紫萱,你欠我的那條人命,該還給我了。”咬牙切齒的,洪淺炎的眸子里全是怒火。他忽視了敖澤軒那警告的目光,他知道,此刻的敖澤軒,身體虛弱,不可能替紫萱怎樣。

他不會傷害敖澤軒,畢竟,那是他的兄弟。他也不會為難敖祭遙和敖情遙,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但,他絕對不能放過紫萱。

洪淺菲的仇,放了這麼多年。他一直把報仇埋在心底,對紫萱的恨,他從來沒有放下。那日,他根本沒有被枕邊人說服。他恨了那麼久,又怎麼會因為孟薇兒一席話而改變了心思?

紫萱,必死。即便是賠上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也要讓紫萱給妹妹償命。

握緊了刀柄,一步一步,洪淺炎走的殺氣騰騰。半躺在地上的紫萱,已經近在咫尺,洪淺炎的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陰’狠的笑容,手指微微一動,刀鋒向上,映着飄然而落的雪‘花’,反‘射’着天空虛弱的陽光,刺得紫萱的眼前一陣模糊。

淚水,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那刀鋒反‘射’的光真的傷了她的眼。紫萱的心底一絲嘆息,當日,若不是洪淺菲步步緊‘逼’,她又怎麼可能奪人‘性’命……再者,她也後悔,那日,為何要給洪淺炎討了‘葯’來?她若是不管,那麼,洪淺炎必死無疑……

呵呵,呵呵……她想善良,是他們‘逼’她。一而再,再而三,紫萱默默地攥緊了拳頭。人不負我我不負人,人若負我我定殺人!今日,她紫萱若能留了‘性’命,定不會再對洪淺炎手下留情,即便他是敖澤軒的結拜兄弟,她,亦是不會容他。

“紫萱,你的目光里全是殺氣。”用閃着寒光的刀刃挑起紫萱的下巴,洪淺炎的眼底,是無法抹去的恨意。

“是呢。”從容不迫。紫萱回答的從容不迫。她若‘亂’了,豈不是讓某些人開心?她不要。就是必死無疑,她也要死的淡然而從容。這一生,她不想給任何人嘲笑她的理由。

“紫萱……你真狠啊。”刀劍瞬間後退,洪淺炎卻沒着急下殺手。或許,他實在是狠了太久,一刀,真的不足以發泄他的恨。他壓抑了太久,現在需要貓玩老鼠的遊戲,他要用那血腥的遊戲結束紫萱的生命,結束他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