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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闊次日就去了太皇太后跟前,因為自從淳嘉親政後,太皇太后就急速失勢,這兩年宮裡宮外都沒什麼人關注她了。

再加上雲風篁刻意遮掩,故此,一時間都沒人注意此事。

第一天謝闊沒在太皇太后那兒待多久就回來了,雲風篁聞訊,立刻推了正在處置的宮務,召了她到跟前詢問來龍去脈。

謝闊有點兒惴惴不安:“太皇太后沒跟我說什麼,只問了我過去的緣故,着我用了些茶點,就說乏了。”

“太皇太后就算目光如炬,茲事體大,也不可能說一見之下,就能夠決定的。”雲風篁也吃不準太皇太后的心思,但看着侄女惶恐的樣子,就安慰道,“沒準是想再看看你呢?別擔心,明兒個,繼續去跟太皇太后請安。”

想了想到底不忍心,又說道,“這事兒若是不成也沒什麼,大不了,姑姑再給你……”

“不!”誰知道謝闊聞言,咬了咬唇,卻堅持道,“請姑姑助我,我一定要成為韋紇大閼氏!”

她攥着拳,眼底滿是野心勃勃,“姑姑說的沒錯兒,若是錯過這次,往後再無更好的機會給我了!”

畢竟,在國朝之內,她的姑姑已經差不多走到了極限。

而她的話,往後最好的選擇,也不過是成為某位皇子,或者太子的妻妾。

不,正常來說,她根本不可能成為儲君的妻妾的。

原因很簡單,以謝氏的門楣,她能夠嫁進皇室,那只能靠着姑姑雲風篁。但是雲風篁若是長久得意,以後東宮之位,必然是親生兒子晉王。而謝闊比晉王大了這麼多,哪怕是親侄女,也不可能給晉王做妃子的。如果晉王未能奪儲成功,雲風篁多半自身難保,到時候,謝闊哪怕做了皇子妃,處境也可想而知!

只有離開國朝,嫁去韋紇。

如此,哪怕姑姑最終失敗了,涉及邦交,兩國之間不便輕易翻臉,也影響不到她什麼。

甚至新君上位,也得繼續支持她這個大閼氏。

畢竟韋紇一度威脅國朝多年,也不是省油的燈。此番之所以連新可汗新閼氏都由國朝做主,無非是因為連年內亂導致的暫時衰敗。

過些年恢復了點兒元氣,新君若是敢放棄謝闊,可未必再有能力,給韋紇強行安排一位中土出身的大閼氏了!

到時候淳嘉君臣辛辛苦苦安插-進王帳的心血,豈非毀於一旦?

謝闊懇切道:“而且家族傾覆,侄女們無能為力,只能託庇姑姑膝下。但姑姑為了家族支撐這些年,侄女再不孝,也想為姑姑分憂!若是嫁在國中,縱然舉案齊眉白頭到老,也不過是依賴姑姑扶持,又能為姑姑做什麼?我不想一輩子拖累姑姑!如果沒有這個機會,我也不敢給姑姑添麻煩。可是既然良機在前,若不竭盡全力,他日回想起來,豈非追悔莫及?”

雲風篁長久的凝視着她,半晌才嘆道:“其實在本宮看來,這事兒固然是個機會,又覺得不忍心。大閼氏……看似風光,可你也知道,韋紇這兩年,連番在國朝手裡吃虧,上上下下,對國朝其實都充滿了怨懟。新可汗是朝廷精挑細選的,母族卑微,自身也是孱弱。問題是,有陛下這個例子在,你該明白,不是看起來弱的,就是真的無能庸碌!一個不好,元後紀凌紫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再者,我家沒有合適的人手在這樣的大事上輔佐你。”

“到時候說不得只能依仗殷氏之流,他們不可能事事處處都首先為你着想……甚至很多事情,還會主動蒙蔽、利用你!”

“就算你發現了,你都不好跟他們翻臉,因為你還需要他們。”

“這些之外,雖然你我生長北地,不算嬌弱,可是,草原上的風霜,比北地更甚……年年都有去往草原爾後水土不服的人。你幼年入宮,在本宮跟前,也算是金尊玉貴養起來的,你受得了么?”

見謝闊態度堅決,最終再三猶豫,才勉強答應下來。

“可能本宮真的年紀大了。”事後她這樣跟清人說道,“在幾年前,闊兒這樣的堅定,本宮應該是只有歡喜沒有擔憂的。大概也是謝氏覆滅之後,統共就膝下這麼幾個孩子了吧。”

清人柔聲道:“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從前謝氏沒出事的時候,難道您待幾位小姐不好嗎?前朝後宮,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她們,小小年紀就有您提攜。”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覺得雲風篁對三個膝下的侄女,說是再造之恩也不為過。

畢竟不管謝氏是否覆滅,三個女孩子長大了,都肯定是聯姻的命。

區別無非是受寵的會着意挑個好點的,不受寵的就隨便被嫁出去而已。

也就是養在了貴妃跟前,地位非同尋常,註定了有着高嫁的資本。

否則謝闊別說競爭大閼氏了,她要是以謝氏嫡女的身份去了韋紇王帳,只怕只能跟新可汗的生母一樣,被貶為女奴。尋書吧

雲風篁眯了眯眼沒說話,她心裡想着難怪淳嘉開始心慈手軟,就是自己,這兩年的想法,跟從前也有了變化。

可怕的是不知不覺,而且察覺到之後,仔細回想,還深以為然。

她在心裡惆悵一嘆,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最終是好是壞?

這天入夜後,確定淳嘉不會過來蘭舟夜雨閣,雲風篁喬裝打扮,親自去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這個時辰已經睡下了,聽說貴妃秘密前來,頗為不喜,打着呵欠說道:“哀家又不曾為難她侄女什麼,也值得她親自前來?”

近侍道:“那婢子去回了貴妃娘娘,請她回去?”

“罷了。”太皇太后想了想,微微搖頭,說道,“如今這宮裡畢竟她頗能做主,哀家也有些事情,要她開方便之門。”

於是到底起身穿戴,在花廳見了貴妃。

“哀家知道你的想法,無非是希望哀家在皇帝面前,為你侄女多說些好話。”雙方關係一向有些磕磕絆絆,都沒什麼心思假惺惺的客套,所以太皇太后落座後,道了免禮,就開門見山的說道,“只是你莫要忘記,大閼氏這位子瞧着尊貴,其實也不是那麼好坐穩的。對於你我來說,興許只是稍有難度。但你那侄女兒,哀家看着,心性興許還可以,手段到底稚嫩着。這也不奇怪,畢竟自幼被你養在跟前,錦衣玉食的,也沒人不長眼敢給她臉色看。這樣的環境里養出來的孩子,忽然扔到草原上的狼堆里去,非但要活下來,還得彈壓住一干狼群……這是送這孩子一程富貴呢?還是送她去死呢?”

雲風篁緩聲說道:“娘娘,妾身如闊兒這年紀的時候,何嘗不是嬌養家中的掌上明珠?猝然遭遇變故,寄人籬下,之後又稀里糊塗的進了宮……這些年來,不也過來了嗎?況且,妾身當初是真正一無所有入宮的,闊兒若是能夠入選,那就是國朝嫁去韋紇的,韋紇縱然不在乎她,還能不在乎國朝?”

太皇太后淡淡說道:“你若是不在乎侄女的性命前途,保證往後這孩子沒撐過來,出了什麼岔子,不至於遷怒到哀家頭上。那哀家在皇帝跟前幫你說兩句閑話又如何?左右不是哀家的親侄女。”

這話彷彿覺得謝闊去了韋紇一定不成,雲風篁是在揠苗助長一樣。

但因為太皇太后並沒有留難的態度,貴妃這會兒也懶得計較,她嘴上跟謝闊說,大閼氏的事情慢慢兒來,不可能一下子決定,但心裡還是很急的。

不怕別的,就怕顧氏或者其他對手那兒,提出來更適合的人選。

到時候姑侄倆豈不是白忙一場?

“如此有勞娘娘。”雲風篁於是立刻說道,“至於闊兒往後,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豈敢遷怒娘娘?卻要記下娘娘此番恩情才是。”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說道:“那也不必記住,你直接還了就是。”

就提出來,“哀家如今也沒其他念想,只是很喜歡七皇子的性情。往後若是七皇子願意來哀家跟前,就莫要阻攔,如何?”

“娘娘看重小七,那是小七的福澤。”雲風篁稍微考慮了下,就爽快說道,“往後妾身一定讓他常來給娘娘請安。”

見太皇太后滿意,她也就直接問了,“卻不知道娘娘為何在諸多皇子里,獨愛小七?當真是因為小七酷似先帝么?”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的確酷似故人。”

反正這位也不太可能在宮闈里謀害了七皇子,就算真的這麼做了,說句不好聽的話……雲風篁也能迅速甩鍋,利用這份仇怨,徹底將殷氏拉到自己這邊來,雖然吃不準太皇太后這話是真是假,她也就不作聲了,看看時辰不早,也就將兜帽拉下來罩住面容,起身告退。

回到蘭舟夜雨閣,隨行的陳兢還有點兒不可思議:“真沒想到太皇太后這樣看重七皇子,竟然這樣輕易答應了。”

他還以為太皇太后一定不會放過這個趁火打劫的機會,說不得要提出比較苛刻的條件。

比如說勸皇帝不要清算紀氏的身後名,甚至處置那些誣告紀氏的人之類。

雲風篁心裡也有點兒琢磨,緩聲說道:“許是因為陛下的緣故罷。”

見陳兢等近侍不解,她解釋道,“太皇太后之所以能夠讓咱們有求於她,不是其他,是因為陛下相信她的判斷。若是因此提出叫本宮或者陛下為難的條件,陛下不在乎她的看法了,那她又有什麼籌碼呢?與其到時候兩廂難堪,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當然了,內中也許有主僕如今無法窺破的秘密與內情。

但當務之急,就是大閼氏的人選敲定下來,其他的,容後再議。

太皇太后說話算話,次日就給淳嘉那邊遞了口信,說認為謝闊足以承擔大閼氏的責任。

淳嘉知道後,挑了挑眉,吩咐雁引:“問一問皇祖母那邊是否有空暇,朕等會兒去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