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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箴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掃了眼雲風篁。

然而貴妃恰好低頭喝水,完全沒注意到她委婉的求助。

眾目睽睽之下,皇后也不好直接詢問,顯得她這個中宮多沒本事,面對一個妃子的無理取鬧,還要貴妃出面來擺平。

“安妃,貴妃也是為了你好。”顧箴努力掩飾住自己語氣里的不耐煩,“再說了,這些新人,都是過去這半年裡,咱們這些無暇伺候陛下,底下人倉促進獻上來的。規矩禮儀,都十分的將就。你素來是個愛清凈的。這會兒一時興起將人要過去,到時候卻又處不來,難道就好受?先帶兩個過去伺候着,要是覺得還嫌不夠,往後再給你安排人,也沒有什麼。”

她自覺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也實在沒有故意為難安妃的意思,安妃但凡識趣點,就該借坡下驢,就這麼算了。

可安妃冷笑了一聲,道:“剛剛我也是這麼想的,畢竟我那兒好久沒進人了。新人年輕怕冷清,也是情有可原。但這會兒你們也都看到了:我才開了個口,她們就忙不迭的推三阻四!怎麼?我那斛珠宮,竟然成了什麼龍潭虎穴,她們去不得?怕我吃了她們?越是這樣我越是要她們都過去,親自試試看我斛珠宮是個什麼所在!”

溫明翠等人都有些瑟瑟發抖。

本來袁楝娘失寵多年,就算當年一度殺伐果決,這些年過去了,性-子多少有着轉變,如今忽然開口要人,未必一定會下毒手。

但現在這話說了出來,顯然是記恨上了。

那麼眼下新人再落到她手裡,下場可想而知!

她們下意識的將哀求的目光投向皇后與貴妃,只是雲風篁放下茶碗跟顧箴交換了幾個眼色之後,皇后卻嘆口氣,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新人們的規矩的確有着欠缺……你願意帶回去調教一番,那就帶過去罷。只是你素來性-子有些急,往常也還罷了,現在還是軟和些的好。到底新人們年輕,有什麼事情慢慢兒的說,別太倉促了。”

安妃面無表情道:“若是慢慢兒說她們也聽不進去,終歸還是要給點兒規矩的,畢竟着她們進宮來是為了伺候陛下,又不是讓她們來作威作福!”

“娘娘!”眼看這事情就要這樣定下來,新人們實在沉不住氣,溫明翠直接哀求出聲,看的卻是雲風篁,“娘娘,妾身……”

“安妃願意抬舉你,這是你的造化。”雲風篁心裡很有些厭煩,她都決定不主動挑事兒了,怎麼一個兩個都希望她出頭攬事情???

她看起來很像冤大頭嗎???

遂淡淡說道,“往後跟着安妃,好生伺候你們家主位。”

溫明翠可能被淳嘉的溫和態度給慣壞了,到這時候還想說什麼,然而雲風篁臉色倏然一沉,朝她陰惻惻的望了眼,使得溫明翠下意識的一驚,接下來的話到底沒敢出口,就被安妃派人扯了下去。

安妃自己也整理了下裙衫,施施然起身告退:“我得回去安置這些人,就不陪諸位說話了。”

皇后眼神複雜的看着她:“成,你去罷。”

等安妃離開後,皇后讓其他人也散了,就留了雲風篁說話,就是疑慮:“她都安靜了這麼些年了,做什麼忽然要人了?之前也沒聽說新人同她什麼瓜葛?”

“許是她自己說的那樣靜極思動罷。”雲風篁懶洋洋的講,“反正幾個寒門良家子,她堅持要,就給她算了。到底是慈母皇太后的親侄女兒,又是跟陛下青梅竹馬長大的……沒必要為這麼幾個人落了她面子。”

皇后也是這麼想才妥協的,但中宮素來容易心軟,此刻又忍不住感慨了句這八個新人的不走運:“陛下多年沒去斛珠宮,以後恐怕也不會去。這八個人被安妃帶過去,往後只怕也沒有面聖的機會了。”

“安妃性-子急,卻沒多少手段。”雲風篁笑了笑,卻有不同的看法,“她要是快刀斬亂麻,直接處置了這些人也還罷了。若不然,接下來只怕這幾個新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見皇后皺眉,就勸道,“娘娘,妾身覺得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在意的。這些新人來來回回的心思無非是爭風吃醋……就她們的出身跟位份,爭的那麼點兒東西,左右妨礙不了咱們。卻何必攔着呢?你我年歲既長,膝下子嗣也有好幾個,往後守着孩子們過日子,也算定定心心。她們卻不然。強行按着不讓她們生事,只怕物極必反。還不如讓她們小打小鬧的發泄下。只要不出大事,尋常風波,咱們翻手之間彈壓了也就是。”

“你說的也有道理。”皇后本來打算給安妃提個醒,讓她想收拾新人就乾脆利索點,別拖拖拉拉的給了新人折騰出動靜的機會……所以說顧箴也是矛盾,她一壁兒是真心實意心疼這個唏噓那個,一壁兒呢又為了坐穩後位、為了維護六宮安定,也全然不在乎很多人的生死榮辱。

此刻聽了貴妃的話,略作思索,輕嘆道,“那就這樣吧。”

這十個新人其實主要就是出現的時機讓後宮感到膈應,原本在皇后貴妃這種位份處境,是根本不在意皇帝後宮添人的,此刻說了這麼兩句也就揭過。

皇后就同貴妃商議起正事來,就是關於皇嗣們的開課。

“這會兒正月才過,天還有些冷,本來按着咱們當娘的心思,巴不得等春和日麗了再叫孩子們去進學。”雲風篁就道,“但慈母多敗兒,妾身尋思着,還是儘快讓侍講學士們開課的好。畢竟都鬆弛了大半年了,再這麼下去,早先打的基礎都要忘記的七七八八。再過兩年底下的皇嗣們也開始進學,一瞧,兄姐們才學倒是跟他們差不多,卻叫年長些的孩子們,臉面朝哪兒擱?”

皇后也贊成這樣,但聽着貴妃的話,心裡有些隱約的擔心,就是覺得貴妃在孩子們的課業上還抓的這麼緊,那份野心可怎麼放得下呢?

她也說不出來委婉試探的話,又怕貴妃不是這個心思,只是本能的爭強好勝,怕講了反而會激起貴妃的反感,頓了頓才微笑道:“正是如此,做哥哥姐姐的總要給弟弟妹妹們做榜樣才是。”

就不提這個了,轉而說起了女學,“今年昭慶也有七歲。古話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之前你講過女學的事兒,本宮覺得也該是時候弄起來了。雖然底下的幾個皇女還沒到避嫌的年紀。但總不好讓昭慶一個人在女學裡。這樣吧,等女學辦起來,皇女們就直接去女學那兒。”

其實公襄氏也不是才定鼎,皇子皇女們的學業,自來都是有着規矩的。

無奈神宗孝宗都是子嗣單薄,像神宗只兩個兒子,壓根沒有皇女,所以神宗一朝就沒有女學這回事。甚至都沒有正經的皇家課堂,由於神宗登基之初屠戮宗親太徹底,孝宗跟攝政王連個親近點的堂兄弟都沒有,乾脆沒開課,直接讓神宗帶在身邊教導的。

當然當時神宗主要教導的是孝宗,攝政王屬於散養的那種。

雲風篁才聽到這段往事時覺得也難怪孝宗兄弟勾心鬥角都不怎麼樣,神宗倒是英明神武,可正因為他是個公認有能力的君主,真正日理萬機,能花在兒子們身上的時間精力有多少?

而且子嗣既單薄,孝宗與攝政王嫡庶有別,在紀氏有大功於神宗的情況下,生母出身寒微的攝政王完全沒資本跟孝宗爭什麼,如此孝宗什麼波折都不經歷,怎麼可能是紀氏的對手?那可是輔佐着神宗幹掉了多少對手才完成從龍之功的人家。

不過呢神宗這樣的做法也能理解,畢竟他子嗣單薄,難免過於寵溺。

到了孝宗的時候,統共就仨女兒……

皇帝膝下無子,前朝後宮都愁得不行,哪裡還顧得上公主們的課業?庶人紀晟對女兒也是溺愛,壓根沒找宮外那些聲名在外的賢德夫人,只安排了些女官給皇女們傳授些琴棋書畫罷了。明惠仨姐妹的好些課業,甚至還是淳嘉教的。

總之皇家子嗣的學堂已經荒廢兩朝,如今重新弄起來,規矩倒是現成的,就是這個人選……皇后打量着貴妃的神情,試探着問:“世宗那會兒,女學的先生都是從朝廷命婦裡頭選,只是諸外命婦雖然大抵知書達理,卻也有些性-子比較擰的,對待皇女們,可能比較嚴厲?”

其實昭慶要是皇后養大的,她是贊成這麼做的。

孩子長大了,總要有個嚴厲些的人管着點,不然無法無天習慣了,以後誰知道會闖出什麼禍來?

但這位皇長女是貴妃的嗣女,還是淳嘉迄今最寵的孩子,皇后就怕貴妃捨不得。

“若是那種通情達理的嚴厲,是為了皇女好,妾身當然也是喜歡皇女有着明師的。”雲風篁沉吟了下,說道,“若是那種性-子孤僻的嚴厲,妾身可不希望皇女受委屈!”

皇后鬆口氣,貴妃還知道管着點昭慶公主,終歸是件好事,不然她真怕昭慶這會兒就見天欺負三皇子,再長大點,怕是要橫行宮闈了。

后妃商議良久,總算將這事兒說定下來。

雲風篁正要告退呢,結果就有宮人入內稟告,說是斛珠宮那邊出事兒了:“安妃叫人將大溫氏按在殿上打的昏死過去兩次了,每次都潑了冰水激醒過來繼續……再這麼下去恐怕要出人命,小溫氏所以偷摸着出來求助!”

后妃聞言一怔,對望一眼,都有些無奈:“安妃也未免太沒用了,這才領回去的新人就能夠偷跑出來求助?她的斛珠宮如今怕不是個篩子???”

雲風篁搖了搖頭,問宮人:“大溫氏是誰?”

“回貴妃娘娘的話,大溫氏是御婉溫詩絳。”宮人道,“她年長小溫氏一個月……敢問兩位娘娘,現在小溫氏就在外面,這?”

“本宮去看看吧。”皇后嘆口氣,站起身,“這些個新人也是不省心,難不成在太初宮這些日子,還不知道安妃的性-子?才回去怎麼就將人給招惹了?安妃若是鐵了心要下死手,本宮總不好為了個寒門出身的新人,拿堂堂妃子如何……唉!”

雲風篁如今正要立“一切為了孩子”的人設,就不去湊熱鬧了,借口答應了膝下幾個孩子早點兒回去給他們講故事,意思意思的勸了幾句皇后息怒,也就自顧自走人。

回到浣花殿,她召了陳兢到跟前問:“安妃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