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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有想到,顧真人當年一句話,竟然一語成讖。

東溟妖修入侵,陵蒼各宗門反應過來,將他們打了回去。然而,隨着溟淵缺口越來越大,妖修來得越來越多,漸漸陷入了拉鋸戰。

西溟的人從來不知道,時隔萬年,東溟的妖修竟然有那麼多,入侵之時,遮天蔽日,連天光都看不見了。

陵蒼大陸的東海岸,以及星羅海域,都被拖入苦戰之中。

靈玉聽說妖修入侵的時候,還在琢磨遊歷的事,壓根沒放心上,陵蒼平靜得太久,又有那麼多高階修士,想必很快就會平定的吧?

不止是她,所有的太白宗弟子,都是這麼想的。

可沒想到,她還沒動身,事情就鬧大了。

寧安城險些被破,妖修從東而西,大舉壓境,一夜之間,風雨欲來,整個太白宗惶惶不安。

靈玉有些詫異,陵蒼這麼多高階修士,怎麼打起來這麼快?

緊接着,事態往他們都沒想到的方向發展。

星羅海域的溟淵之氣泄漏比較嚴重,反而形成了一條天然的屏障,將妖修阻攔在外。而陵蒼大陸,東臨滄海,一馬平川,成了重災之地。

面對難以計數的妖修,各大宗門終於當回事了,臨海的凡人、修士全部內遷,仿造星羅海域,將玄冰島泄露的溟淵之氣引出來,製造出人為的防線,最後,劃分區域,布下陣法。

短短一年,以大衍城消失為開端,滄溟界局勢天翻地覆,從來沒有想過的戰亂,就這麼降臨了。

所有人都缺乏一種真實感,總覺得這是一場夢。

但。每天出去,都能聽到戰報傳來,提醒他們,這一切真實無比。

靈玉的遊歷計劃,只好一拖再拖。

各大派中,鬼哭陵、皇風書院、白鹿庵、丹心閣、歸安寺離海較近。是第一戰場,尤其是鬼哭陵,直接就在海邊,與玄冰島遙遙相對。鬼哭陵一直是個很神秘的門派,它屬於魔道。卻與其他魔門來往不多,一直孤懸東北。直到這次,逼不得已牽扯其中。陵蒼修士才漸漸對這個門派有了了解。

原來,鬼哭陵修的是馭靈之術,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玄冰島上的怪物,他們喚為鬼靈。

靈玉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不禁想到幾年前的祝融山,許寄波談及鬼哭陵說的話。這位許師妹,果真見識淵博。明明鬼哭陵從不入世,居然知道他們的特性。

太白宗位於陵蒼中段,離戰場還算遠。但這種氣氛,已經很濃了。每個月,宗門都會派出弟子前往戰場。也會送重傷弟子回來修養。蒼華真人弟子不多,觀雲峰還感覺不出什麼,靈玉每次去主峰,都會看到弟子們行色匆匆,每個人臉上堆滿憂色,討論着臨海戰場的事。

這種情景,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明顯,大批大批的弟子被派往臨海,太白宗一下子空了很多。

本來,靈玉以為,這種事應該與她無關,直到有一天她也接到了調令。

調令是由執事堂送來的,血色的玉牌,上面刻着她的名字,作不得假。

靈玉把玩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去戰場,她倒不怕,對劍修來說,有什麼比戰場更適合鍛煉自己?

只是,師父還在閉關,自己就這麼走了,好像有點不合適。還是說,去跟師祖稟報一聲?雖然師祖對她挺冷淡的,可稟報一聲也是應該的吧?最關鍵的是,她覺得這事有點奇怪,按理說,像她這樣的弟子,調去戰場是要師父允準的。

靈玉拿不定主意,乾脆去找方心妍。

戰事來臨,連一向安靜的萬法閣都有些躁動起來,靈玉一過去,就見守門的弟子在那裡討論今日的戰報。

“兩位師兄,多日不見,一向可好?”她笑吟吟地向二人見禮。

守門的兩位弟子回了一禮,其中一人亦笑道:“托程師妹的福,還不錯。”

另一人問:“程師妹是來找方師姐的吧?昨天方師姐還說你好久沒來了。”

靈玉揮揮手:“哪有很久,最多就半個月,有勞兩位師兄通傳了。”

“哪裡,程師妹太客氣了。”

守門弟子發了傳訊符,很快,方心妍出來接她了。

“程師妹!”

靈玉與守門弟子招呼一聲,跟着方心妍進去。

“師妹今日不來,明日我也要去找你了。”方心妍將她領進自己的修鍊室坐下,笑吟吟道。

靈玉奇道:“方師姐你能出門了?”她們結識快四年了,從來不見方心妍出門,她曾經含糊地提過,方入微希望她在萬法閣中沉寂幾年,將往日的痕迹完全抹去。

方心妍輕輕點頭:“不止是出門,還是出遠門。”

靈玉心中一動,取出自己的調令:“師姐莫非也接到了?”

“你也接到了?”方心妍眉頭微挑,遂笑道,“正好,我們師姐妹同行,有個照應。”

靈玉在心中琢磨了一下,這麼看來,不止是她,是有一批弟子接到調令了?

“方師姐,我師父閉關未出,消息不大靈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師妹不必擔憂,不是壞事。”方心妍敏銳地感覺到她的焦躁,緩聲道,“目前臨海戰況膠着,妖修殺之不盡,我們這批弟子,築基後都未曾遊歷,如今正好派出去歷練一番。這也是掌門的意思。”

“哦……”靈玉心中稍定,難怪沒通知蔚無怏,就給她發調令了,原來是掌門之令。

“這麼說,不止是我們了?”

“對。”方心妍道,“我師父告訴我,端木師叔和陸師叔也會前往,還有一批與我們一樣的結丹真人的弟子。”

端木澄和陸盈風只是築基修為,但他們是元嬰修士的弟子,輩分比她們高。沒有師承的同階弟子為表示親近,還會喚一聲師兄或師姐,但像她們這樣有正式師承的弟子,一般都會嚴格按照輩分稱呼。

直到此時,靈玉才完全放心了,仔細想想,還有點興奮:“這麼說,是特意給我們這些弟子表現的機會?”

“應該是的。”方心妍眼中帶了幾分嚮往,“這可是我們的好機會,滄溟平靜得太久,在我們之前,他們只能靠四處遊歷增廣見聞,而我們,卻可以上戰場拼殺。可以想見,我們這一代,必定是武力最強盛的一代。”

動亂不是好事,但未必全是壞事。比如,對他們這些修士來說,拼殺比遊歷更容易增強實力。

“程師妹,準備準備,大概三五天後就要出發了。”

離開萬法閣,靈玉心事重重回到觀雲峰。

“程師叔。”負責洒掃的執事小弟子看到她進來,急急見禮。

靈玉揮揮手,連句話都懶得講,就進去了,導致那小弟子一句話卡在喉嚨口。他想了想,沒追上去,反正進去就看到了。

繞過前面的葯園,靈玉低着頭正要進屋,就見一個東西飛過來,準確無比地砸在她的腦門上。

“哎呀!”靈玉一看,發現是顆李子,頓時大怒,“竟敢扔我?膽子肥了欠教訓是吧……”

聲音戛然而止,大樹下,躺椅上,面容秀美的少年瞅着她冷笑,眉頭挑起:“欠教訓?我看你膽子才肥了!”

靈玉連忙消音,十分狗腿地跑過去:“師父,您出關了呀?”

“怎麼,不教訓我了?”蔚無怏啃了口李子。

“徒兒哪敢啊?剛才還以為是阿碧……”

“哼哼!”蔚無怏沒跟她認真計較這個問題,勾勾手指頭,旁邊侍立着的阿碧更加狗腿地把果盤奉上去。

不得不說,阿碧雖然呆了點,見機卻快,知道討好她不如討好蔚無怏,打着為主人服侍師父的口號,侍奉蔚無怏比她還勤快。

這樣做效果不錯,蔚無怏吃軟不吃硬,結丹修士指縫間稍微漏點什麼,阿碧這個鍊氣小藤妖都受用不盡。

吃完一顆李子,蔚無怏拍拍手,坐起來,指了指對面的石凳。

靈玉坐下,規規矩矩地把手放在膝蓋上,一副聆聽訓誡的模樣。

“事情我聽說了。”蔚無怏直入主題,“不止是你,為師也要去臨海。”

“啊?”靈玉吃驚地抬頭,“師父您才出關……”

“有什麼辦法?”蔚無怏嘆了口氣,“真龍出世,必有風雨……四年了,終於應驗了。”

“師父說什麼?”

蔚無怏感嘆完,正好對到靈玉睜着好奇的大眼,想了想,沒跟她細說,只道:“這是危機,也是機遇。自古英雄出亂世,戰鬥中磨練出來的修士,跟時間熬出來的,大不相同。此去臨海,為師不會護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拼殺,知道嗎?”

靈玉肅容:“是,師父。”

蔚無怏滿意地微笑,往後一靠:“這幾年,你沒有偷懶,很好。為師相信,憑你的天賦和勤奮,一定可以拼殺出一片天地。”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靈玉的天賦和勤奮表示肯定,以前靈玉總覺得,蔚無怏一時興起才收她為徒,對她的教導雖然盡心儘力,但自己並不是他心目中滿意的徒弟。現在得了這句話,腰背一下子挺直了:“多謝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