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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巨石,拖出姜時道,靈玉和徐一站在兩邊,看着躺在中間的三個人。

萬幸,他們都沒有死,想必碑林坍塌之時,都清醒了。不過,傷是難免的,傷得最重的是姜時道,被一塊石碑壓個正着。其次是白無尋,頭破血流。最輕的是夏雙,看得出來,她出手阻擋了,應該是迷惑不深、清醒得比較快的緣故。

“怎麼辦?”徐一問。

靈玉道:“自然是救醒了再說。”

徐一沒有多問,從懷中取出丹藥,喂他們服下。

靈玉等的就是這個,一則她自己的丹藥沒有那麼好,二則,徐公子財大氣粗啊!

不多時,夏雙最先轉醒,藉著夜明珠幽幽的光,她猛然坐了起來,一邊捂着扯痛的傷口,一邊問:“怎麼回事……”

“那些功法都是假的。”回答她的是靈玉,“夏道友,你之前被幻術迷惑,又遭碑林功法亂了心智,還是調息一下的好,免得落下什麼後患。”

夏雙苦笑起來:“多謝程道友關懷。”這趟離島之行,於她而言,心情大起大落,確實有些心緒不穩。

夏雙尋了個角落打坐調息去了,白無尋和姜時道相繼轉醒,各自調息療傷。

靈玉站在地窟之中,抬頭往上看,估量了一下距離。這麼高,要飛上去有點難,不過,這還不是主要問題,關鍵是,上面是不是有後手等着他們。

她總覺得這件事不對,前幾關還像個考驗的樣子,這一關實在古怪。總不會是考驗他們的應變吧?再說,就算失敗了又怎麼樣?還可以飛上去——等等,那是什麼東西?

遠遠的,一個黑點在洞口晃動,靈玉仔細一瞧。奇道:“猴子?”

徐一也看到了,驚訝不已:“怎麼回事?”整個峽谷的地面都坍塌了,哪來的猴子?

那猴子晃了晃,又縮回去了。

靈玉琢磨着是不是飛上去看看再說,忽然聽到地窟里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唉——”

幽深的地窟,伸手不見五指,神識里除了凌亂的碎石,別無他物,卻忽然傳來嘆息,眾人不禁寒毛直豎。正在調息療傷的三個人都睜開了眼睛。祭出靈器,警覺地看着四周。

然而,夜明珠的幽光下。什麼也沒有。神識鋪展,同樣沒有任何發現。

“誰!”徐一喝道,執劍在手,劍氣森寒。

地窟中響起輕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緩步而來。

在場五人,都是修士,從來不曾怕過鬼魅之物,然而此時此刻,隨着飄忽的腳步聲一點一點接近,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最恐怖的。不是血腥與鬼魅,而是未知。

明明有東西存在,神識卻空無一物。這種感覺超過了他們的認知!

終於,腳步聲近了,一道消瘦的身影,悄無聲息進入夜明珠照亮的範圍。

幽幽的光芒下,露出一張黑漆漆的臉。上面一道深刻而飛揚的眉毛十分醒目。

靈玉首先愕然:“是你?”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個少年。衣衫破舊,身材消瘦,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身上沒有靈氣,像是凡人。

可問題是,凡人怎麼可能避過他們神識的搜索?哪怕是此時此刻,他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在他們的神識里,那裡也是空無一物!

而最令靈玉感到驚訝的,是她見過這個少年。半年多前,在湖畔偷了一個凡人客商的靈石袋,被她抓住後對她出言不遜的少年,看起來是個凡人,卻身攜靈甲——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少年的目光亦落在她的身上,低低啞啞地道:“當日你若抓了我,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了。”

靈玉皺皺眉頭:“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離島?當日抓了你……莫非那天你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

少年嘆了口氣,老氣橫秋地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真是命數啊,當日我隨便選中一個人,沒想到今日就看到了你。”

這話古里古怪,靈玉還要再問,徐一已經開口:“你是什麼人?離島的主人跟你什麼關係?”

“我是什麼人?”少年低頭,笑了一聲,“我生來就沒有名字,只要叫‘小子’,那就是叫我了。至於離島的主人跟我什麼關係……我也不知道,非要說的話,我大概是他的寵物吧……”

“寵物……”不知為何,徐一感到後背吹過一陣涼風,他又問,“你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為何你能避過我們的神識?你來想做什麼?是不是離島的主人有指示?”

少年笑了起來,變聲期的聲音難聽無比,他對徐一的問題充耳不聞,問道:“你們是不是拍下了那個泥人,然後尋到這裡來的?”

“不錯。”姜時道出聲,向少年一揖,“便是小可拍下了泥人,不知忘離居士可否撥空一見?”

少年用看傻瓜似的目光看着他:“你還真信?”

“什麼?”姜時道一怔。

少年說:“你真信拿着那個泥人,可以求元嬰修士一件事?”

姜時道呆了好一會兒,忽然激動起來:“這話什麼意思?莫非是假的?”為了這個承諾,他花費了二十二萬靈石,又拿出數件寶物請這些人相助,才走到這裡,自己還弄得一身傷,若是假的,他如何能夠接受?

“唉……”少年搖頭嘆氣,“人啊,傻起來真是可愛……那泥人就是我送過去拍賣的。”

雖然沒有明說,無疑肯定了承諾是假的事實。姜時道頓時傻了:“不可能!無雙城的人說……”

話說到一半,他呆住了。當日的拍賣會上,無雙城的人保證了兩件事。一是,泥人是信物不假,二是,忘離居士還活着。至於後續如何,他們要自行承擔風險……

姜時道一陣暈眩,這麼說,他做這麼多,都是一場空?怎麼會?他明明打聽過的,確實有這麼個傳聞……

沒等姜時道再說什麼,靈玉開口問道:“這麼說,這件事是假的了?那麼,忘離居士想做什麼?為什麼要讓你送泥人去拍賣,引別人上離島?”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一一打量過他們,搖着頭,嘖嘖讚歎:“這次的貨色不錯,想必主人會很滿意……”

說著,轉身飄飄然沒入黑暗。

“喂!停下!”徐一抬手,發出一道劍光。然而,這少年已經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地窟內,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姜時道抱着頭,難以接受。夏雙和白無尋沉默不語,徐一眉頭緊皺,靈玉抱臂沉思。

“程道友,”徐一終於耐不住,轉頭問,“你認識這個孩子?這件事你怎麼看?”

他們五個人中,姜時道雖然出身很好,實力卻很一般,夏雙和白無尋都是散修出身,見識思想方面差了一些。這一路下來,靈玉無論實力還是應對,都是拔尖的,而且同樣出身大宗門,故而,讓他在其中選一個最有認同感的,無疑就是靈玉。尤其後面兩關,只有靈玉始終穩定可靠。

靈玉說道:“半年前,我在匯靈湖遇到過他,這孩子故意挑釁,我沒有與他計較,之後就沒再見過了。”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靈玉沒有去管他懷疑的語氣,自顧自沉思,“如果他所言是真,泥人的承諾是假的,那麼,我們恐怕要倒霉了。”

“程道友的意思是?”

靈玉抬頭,看着上方的洞口:“泥人是假,那就是故意引我們來的。剛才那孩子說什麼?‘這次的貨色不錯,想必主人會很滿意’,這句話代表什麼?我不知道離島的主人想幹什麼,但我們在他眼中,與貨物相同,想來不會是好事。”

“別說了!”姜時道大叫起來,抱着頭,難以接受的模樣。這位姜公子,之前一直表現得沉穩鎮定,親切有禮,可惜,心境漏洞出現之後,就整個人崩潰了。

“不可能,這個忘離居士果真如此,赤霞宮和化陽門怎麼可能任由他在此拐騙修士?一定是弄錯了!”

靈玉看着他,漠然道:“他拐騙什麼了?之前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想必他一直做得隱晦,比如,採珠的季節,失蹤個把修士很正常。至於我們……呵,少幾個築基修士而已,別說我們不是赤霞宮或化陽門的弟子,就算是,他們的元嬰修士會為了築基弟子而大動干戈?”

姜時道搖頭,臉色蒼白:“我若失蹤,我家叔公不會放任不管的……”

“就算他管了又怎麼樣,忘離居士是元嬰修士,也不過上門送死!”說話的是白無尋,之前他們中了幻術,大打出手,之後雖然平息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變得有些怪異。此時此刻,白無尋也沒必要再給姜時道留臉面,就算他們能安全回去,以後大概也不會再來往了。

姜時道大受刺激,想發怒,卻又無話可說。

“程道友?”徐一沒管那兩個人,只問她。

靈玉嘆了口氣,指着上方:“我猜,我們已經出不去了,徐道友要不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