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勾唇一笑，道：“哦，鹿鳴小哥哥呀，這麼晚了，找文斌小叔叔什麼事情？”

鹿鳴絕沒想到小玄在。

他為了避免跟小玄撞上，還特意等到夜半呢。

他慌了，也愣了。

小玄心道：“小樣的！”叫道：“鹿鳴小哥哥！”

鹿鳴回神，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小玄道：“找文斌小叔叔有事兒？”

鹿鳴點頭。

小玄堵着門口，又問：“急嗎？”

鹿鳴這時心神平靜了，不答反問道：“掌柜的在嗎？”

小玄道：“在啊，不過，他沒空接待你。”

鹿鳴問：“為何？”

小玄道：“文斌小叔叔正用木靈露淬鍊仙體。”

鹿鳴露出幾分失望之情，道：“那我先回吧，過些時候再過來。”轉身欲走，卻聽小玄道：“過些時候，你也不見得能見到他。”

鹿鳴定住腳步，看小玄。

小玄笑眯眯地，反手帶上房門，背靠門板。

鹿鳴皺眉。

小玄道：“想問為什麼是不是？我告訴你，因為我會一直在這兒。”

鹿鳴扯個笑道：“我要說的都是小事情，少爺在這兒也無妨。”

小玄突然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哦，是嗎？”

鹿鳴被小玄的綠眼睛盯得心慌意亂，道：“是啊。是啊。”

小玄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說，我轉告，就不勞你再跑一趟了。”

鹿鳴登時被噎住。

小玄見狀，撲哧一笑，轉而似笑非笑，狡黠地看着鹿鳴，道：“瞧你，撒謊都不會，演戲更不會！一臉心虛，告訴我你別有目的啊？”

鹿鳴更慌道：“少爺，少爺說笑了。”

小玄道：“我是不是說笑，你心裡明白。”

鹿鳴此刻完全意識到小玄看出了什麼。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張開眼睛，道：“少爺，你想說什麼？”

小玄道：“不，應該是你想說什麼？”

鹿鳴道：“這是我的私事。”

小玄道：“你以為我樂意多管閑事？如果你的私事，不牽扯我的人，只牽扯你自己，我早睡覺去了，何必在這兒等你！”扁扁嘴道：“睡眠不足，長得矮。你怎麼賠我這段失去的光陰。”

鹿鳴卻沒心情閑扯，道：“少爺，你到底要做什麼？”

小玄道：“我等你，是要奉勸你，有些話，爛在肚子里，比說出口，更好！”

聞言，鹿鳴看着小玄的碧綠的，閃亮的，好像能看穿一切的雙眸，意識到，小玄完全知道他心裡的想法。

鹿鳴心驚！

他不願，卻不得不相信，面前這個身高不到他胸口的小少年居然能看透了他的心思並採取了行動。

此子心計之深沉，令人恐懼！

鹿鳴索性道：“少爺，你覺得話爛在肚子里更好，我卻覺得，話要說出口，更好，話，不就是說出來給人聽的嗎？”

小玄嗤笑一聲。

鹿鳴眉頭皺得更緊，沒好氣道：“你嘲笑我？”

小玄坦然點頭。

鹿鳴怒，握緊了拳頭。若非顧忌着小玄的身份，他要打人的。

小玄絲毫不懼，道：“我就是嘲笑你，嘲笑你一時腦熱，嘲笑你衝動，嘲笑你自作聰明！”

鹿鳴咬牙切齒道：“那是我的私事。”握緊的拳頭髮出咯咯聲響。

小玄面不改色，直視鹿鳴的雙眼，挺起胸脯，道：“還是那句話，若不牽扯我的人，我不管你的私事。”

鹿鳴已怒得漲紅了臉，睜圓了眼。

小玄道：“結果註定的事情，不如不做。”

鹿鳴道：“不做，怎知結果如何？”

小玄道：“幾日相識，比得過百年相伴？”

鹿鳴道：“世事無常。”

小玄道：“他，心有所屬，你，註定落敗。而後，你欲如何？”

鹿鳴咬緊了牙關。

小玄知道，鹿鳴被自己說中了最擔心的事情，也就是死穴。

他道：“一走了之？”頓了頓，又道：“繼續糾纏？”

小玄的預測，便是鹿鳴心中所想。只不過，他自己還沒想好後頭的事情。

鹿鳴被問住了，卻嘴硬道：“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

小玄道：“哼！”

這一聲“哼”好像一根針扎在鹿鳴的心上。

他反應激烈，道：“你什麼意思？”

小玄淡淡道：“裡頭能聽到哦！”

鹿鳴瞧一眼門扉，不甘心地壓低聲音，道：“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敬重你是少爺，但，但，你不要欺人太甚。”

小玄笑道：“我欺人太甚？我分明是為你們雙方好，怎麼不識好人心呢！”

鹿鳴不信。

小玄的樣子分明狡詐，怎麼會是好心！

小玄道：“好啦，我承認，對你，我沒什麼好心，畢竟，你還不是自己人。我的好心是給文斌小叔叔的。”

鹿鳴問：“什麼意思？”

他相信，小玄是會真心關切卓文斌的，對這話，反而能不懷疑。

小玄道：“喂，你不會以為，憐憫和同情，會讓一個人接受你的感情吧？”

此言正中鹿鳴心思。

鹿鳴難言，目露怒意。

小玄勾唇一笑，頗有武雲昭不怕死，趕着上的意思，接着道：“別自作多情了。我關心的是，你肚裡那套話說出了口，反而讓我家文斌小叔叔心裡不舒坦。他呢，一定會拒絕你，可惜啊，他又是個心軟的。在此之後，你若死皮賴臉地糾纏，心裡最亂的還是他，我可不能讓他落入這種境地。那太慘了。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還得受心靈的煎熬，你說，公平不公平？嗯？”

“你也別打趁人之危的主意。他心軟歸心軟，可也不可能因為心軟就隨便接受一個人。你啊，別妄想，沒機會的。”

鹿鳴默不作聲。

因為小玄又說中了一條他的心思：愧疚會放人感情的入侵。他打了趁人之危或者叫潛移默化的主意的。

怒意的眸子慢慢平靜了。

小玄知道，自己的話起了效果。

他又道：“你覺得文斌小哥哥好，是因為，當你身處逆境，困難之時，他是第一個，也或許是唯一一個，向你伸出援手之人。他對你好，你感激他。不過，我要提醒你，若不是他，換成另一個人，你同樣會感激的。你的感激同樣會轉化成現在的感情的。按我說啊，你想要的，只不過是那一份被人關懷的溫暖，想要依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是真情實感，還是頭腦發熱，會錯了意？”

這些話無異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鹿鳴不出聲，也不動，定在當地。閃爍的眸子說明他的心亂，很亂，很亂。

小玄偷偷吐了吐舌頭，閃身入屋。

過了一會兒，門前的人影遠去了。

小玄低聲嘀咕道：“想得還挺快！”

話音剛落，聽身後有人道：“你這皮皮貓，又捉弄人了。”

小玄扭頭，就見卓文斌含笑看着他。

小玄呲牙一笑。

卓文斌道：“你倆說話也不避避人，我聽得是一清二楚啊。”

小玄道：“我幫你斬了一朵爛桃花，你要感謝我。”

卓文斌道：“你不幫我，難道我自己不能斬？”

小玄撅起嘴，瞪大眼睛，露出無辜的表情，道：“反正是我先斬的。”

卓文斌好笑，抬手敲敲做戲的貓，道：“好，好，我謝謝您吶！”

小玄“嘿”“嘿”笑兩聲。

卓文斌道：“玄兒啊，何必多此一舉呢。”

小玄跳上凳子，不知怎麼做到的，靈活地打個圈，坐下，晃晃腿，搖頭晃腦道：“說了呀，怕你心軟，招架不住啊。”

卓文斌嗤笑道：“我怎麼會心軟？忘了我之前做什麼的了？”

小玄“嘖”“嘖”兩聲，搖頭道：“文斌小叔叔，聽過一句話嗎？”

卓文斌好奇道：“什麼話呀？”

小玄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卓文斌茫然道：“跟我什麼關係？我可放不下屠刀，該屠的時候，我還是會屠的。”

小玄道：“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心軟過一次，就會心軟第二次。鹿鳴不可能對你做壞事。他是你第一個對人表達善意的對象，就像是你孵出來雛鳥一樣，你本心裡，想維護這份善意。因為鹿鳴是代表的是你的轉變的開始。雛鳥啄你一口，不痛不癢，你會摔死它嗎？當然不會。你一個不忍心，不知不覺間就放任了。你倆會糾纏得天荒地老的。”

說著，抬起兩根手指頭，對着自己的大眼睛指了指，道：“相信我的慧眼，我看人很準的。鹿鳴要是不死心，一定是塊牛皮糖。”

被小玄這麼一講，卓文斌不由得捫心自問，自嘲一笑道：“好像，真是這樣！”隨即長嘆一聲道：“好人難當啊！”搖搖頭，很快拂去這些旁外心思，笑道：“真是小看你了。懂這麼多呢。”

小玄仰脖，抬下巴，驕傲道：“第一，因為我聰明。第二，因為我有最好的老師。”

卓文斌摸摸小玄的頭道：“得了，不是誇你自己，就是誇你姨姨，你倆怎麼不知道什麼叫謙虛呢。”

小玄道：“現在不需要啊。等需要的時候，就能謙虛了。文斌小叔叔，你不知道，我姨姨之前可囂張了，畢竟，走到哪兒都能當天下第一。可自從到了仙界啊，實力一直上不去，沒法子囂張，這不，她才能耐心煉器，要不然啊，早開始折騰了，才不會這麼文靜。這就是她的謙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