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經國並沒有坐下來給趙幹事過生日,在那之後就辭去了在那家火鍋店的工作,到更遠一點的地方去了。但他在下課後打零工的事兒卻是被班上人知曉了,這讓他很尷尬。本來他就是個自卑又好強的人,儘管很少與人打交道但內心卻格外敏銳,十分在意別人看他的目光。
雖說班上的姑娘們不僅沒有嫌棄他,反而有幾個大膽一點的姑娘找他說話,他在得到片刻滿足後又陷入了苦惱。他現在已經沒臉再見趙幹事了,但他又是那麼想念她,她的水汪汪的眸子,她善解人意的心靈,哪怕是她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他的心。
這學期很快結束了,萬經國並不打算回去,他打算利用這個暑假掙學費、生活費,最好再添一件衣裳。
學校並沒有多少人,萬經國一個人倒是自在,他可以利用這個假期做許多事了。但他現在有一件事,那就是去拿信。父親與他的交流基本都是靠信件,也不時常有。但他卻格外期待每一封信,上次來信得有半年了吧,他過年並沒有回家,父親寫信詢問了一番。這次又是什麼呢?他拿到了信,走回宿舍。他小心取出信件,慢慢展開。看來父親這次是有要緊的事兒,不然怎麼會有兩頁呢!他把信鋪在桌上,一個字一個字念。
看完了信,他又收好,放回盒子裡。這盒子裡都是他裝的信,基本都是父親寄來的。他把盒子放好,又坐到椅子上。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詢問他現在的生活,還有就是,朱家人又來了。他揉了揉太陽穴,這是一件不算棘手但卻讓他為難的事兒。萬經國感激朱長貴對他一家的幫助,但他又怨恨朱長貴非要把感激和婚約綁架在一起。要是他沒有上大學那也就算了,但他現在已經是大學生了,畢業之後也不打算再回到農村,他實在是不想娶一個農家女子。倒不是他嫌棄朱家姑娘,只是他在外面接觸的不一樣,他更喜歡的是城裡的姑娘,比如趙幹事,儘管他現在和趙幹事越走越見。
萬經國離開了宿舍,他打算先去找王昌盛,再一起去外面找個活,最好是包吃包住的,當然,工錢多一點最好。在那件事兒之後,他有些怨恨王昌盛,只顧著自己和阿珍談情說愛,倒是讓他難做。但他現在滿打滿算也就只有王昌盛這一個朋友,又是同鄉人,他實在是不想再失去這唯一一個又有著相似命運的朋友了。但他還不敢肯定王昌盛會不會跟他一起去幹活,因為那天王昌盛神神秘秘地說他和阿珍已經牽手了。不過好歹要去問過才知道,他是希望王昌盛能一起,好歹有個照應,又有許多話說,不會顯得孤獨。是呀,儘管他不怎麼和人交流,但人畢竟是社會性動物,他又不是啞巴,一個人還是孤獨。他走出宿舍樓,陽光明媚,不算太熱,他很享受地伸了一個懶腰。
“萬經國。”他聽到了趙幹事的聲音。他搖搖頭,覺得是自己的錯覺,不由覺得好笑,自己怎麼還在幻想呢,兩個人怎麼可能?再說了,這時候趙幹事早該回家了,大概只有自己這種窮人家的孩子才不回家。
“萬經國。”他又聽見了,似乎並不是幻覺。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他的眼角溼潤了,趙幹事俏生生地站在一棵樹下,一起的還有阿珍。
“趙幹事,你怎麼來了,不回家?”他穩住自己的情緒,以一個朋友的口吻問,當然,這也是他的一貫口吻,讓人覺得有些難以親近。
“萬經國,你眼裡就只有倩倩,我這麼大一個活人你都看不見?”阿珍抱著手好笑。
“阿珍,”趙幹事嗔怪道,“你家王昌盛過來了。”
阿珍先是到處張望,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趙幹事在捉弄她,她跺跺腳,沒說話。“你有空嗎?走走吧。”趙幹事看著萬經國的眼睛問。
本來萬經國想要拒絕的,但他的嘴卻不聽他使喚:“好。”
萬經國等趙幹事走幾步才跟上,刻意保持了兩步的距離,他不想讓趙幹事看見他這身不體面的行頭。趙幹事拿餘光瞥了一眼,故意等他,兩人毫無默契地走,有時萬經國走快了,就放慢腳步;有時慢了,索性更慢一點。至於阿珍,她沒有跟來,她在等王昌盛,他倆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萬經國嘴上不說,心裡卻很嚮往,他也想牽著趙幹事的手,就這樣一路走下去。
大概是趙幹事知曉他的心意,她的手有意無意觸碰到了萬經國。萬經國觸電般縮回手,忙說對不起。他的餘光掃了一眼,本是看趙幹事臉色,卻發現,趙幹事居然有他額頭高。他以前可沒發現,也是之前兩人並沒有走這麼近過,這個有大男子主義的青年越發覺得卑微了。
他的心裡很不安,總覺得這條路這麼長,讓他備受煎熬。他剛想加快腳步,手卻觸碰到一個溫熱的東西,他本能地縮手,卻被纏得更緊了。
萬經國看著趙幹事,趙幹事卻假裝沒看見,好像那隻手並不是她的。萬經國受到這般難得的眷顧,他覺得不真實,這隻出現在他夢裡,而現在,真的不是夢。他的手心沁出了汗,緊緊地抓著趙幹事的手,生怕她掙脫。
“你弄疼我了。”趙幹事嗔怪道。她的臉頰緋紅,像四月的桃花。
萬經國打了個激靈,這才鬆開手。“對不起,趙幹事。”他誠懇地說。
“叫我倩倩。”趙幹事低著頭,把手伸到他前面。
萬經國是第一次牽女孩的手,他覺得自己牽著的是一件藝術品。他不敢用力,生怕自己幹慣了粗活的手弄疼眼前的可人兒;他又不敢鬆手,生怕趙幹事像魚兒一樣溜走。
他現在倒是嫌這條路太短了,他多想就這樣牽著趙幹事,或許應該稱為趙倩倩,一輩子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