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西瓜咯，看我抱了好大一個西瓜。”我抱著一個大西瓜，儘管臉上掛著汗珠，也不算太熱。

“玉兒你去哪抱的大西瓜？”大哥靠在樹上，拿著芭蕉葉扇著風。

“來，大家吃西瓜，吃完了就去灰千咯。”二哥抱著兩個瓜，儘管走得很艱難，他還是到了。

“哥你不熱嗎？”萬青青拍了一下西瓜，也不接，笑盈盈地問。

“青青，你看你哥，汗珠都快流進眼睛了，快接一下。”劉悅跟在後面，對萬青青使著眼色。

“你空著手還好意思，他喜歡就讓他抱著吧，”萬青青又拍了兩下，“多好的西瓜呀。”

“哥，你們不是去接人了嗎？怎麼就你倆回來了？那個李嘉呢？”淼姐姐問。

“本來我們是去接米妮和她兩個妹妹的，那個二妮人不在，我們就採購了東西過來了，李嘉在那邊等，”大哥從車裡拿出水果刀，切開我抱的西瓜，說，“我們也買了兩個瓜，怕是比不上這個。”

“來了來了。”王子豪在高處大聲喊。

不多時李嘉果然到了，跟著一起的是大小三個女子，還有那個我見過一次的瘦竹竿。

“這是？”大哥分給王兆華、李嘉，甚至二哥一根菸，又遞給瘦竹竿，“你抽不抽？”

瘦竹竿搖搖頭，沒說話。

“這是二妮的，二妮的朋友。”李嘉結結巴巴說。

“你好，我是二妮的男朋友，陳詩玫。”瘦竹竿眼睛明亮，個子高挑，他伸出手。

大哥把眼別開，愜意地舒了一口氣，問：“陳世美？名字不錯，就是，對了，你幹嘛的？”

陳詩玫也沒糾正，他看了一眼老橡樹，像撫摸情人一樣摩挲著：“多好的樹。”

“自我介紹一下，我，萬世焱，黔水縣人事局局長萬經國的長子；我旁邊這位，李嘉，黔水縣宣傳部幹事；還有這位，”大哥眯著眼把王兆華拉過來，“這是黔水縣縣委副書記之子，也是米蘇的未婚夫。”

淼姐姐疑惑地看了看王兆華，沒說話。倒是米蘇自然地挽著瘦竹竿的手臂，看也不看大哥。

米妮嘆了口氣，拉過米蘇，對她搖搖頭。米蘇瞪著米妮，顧著腮幫子生悶氣。

“見過各位公子了，我呢，小人物一個，多有得罪不要見怪。我只是武陵都市報的一個小記者，還要仰仗各位。”瘦竹竿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大哥，不卑不亢地說。“那我們要去灰千了，你一個陌生人，跟著也不好是不？”大哥看了看錶，“也不早了，都中午了，我們走吧。”

“正好順路，我也要去灰千拜訪一位親人。”瘦竹竿羅圈著腿，嘴裡叼著馬尾草。

大哥嘴角含著笑，沒說話，拎著一個袋子自顧走了，我們在後面跟著。

“淼，我來提。”王兆華伸手去接淼姐姐手裡的袋子。

“不麻煩了。”淼姐姐看也不看他，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拉著我。

“薇薇，我幫你吧。”王兆華摸了摸鼻子，訕笑著。

“哥，你也拎著東西，還是算了吧，真想幫忙去幫你未婚妻呀。”王子薇把袋子遞給大哥，大哥無奈地朝王兆華聳聳肩。

這時候的米二妮，和瘦竹竿在後面慢慢走著，有說有笑。瘦竹竿摘了一朵花，戴在米二妮頭上，米二妮伸手給給瘦竹竿揩去額角的汗珠。

我掙脫淼姐姐的手，和王子豪他倆跑最前面去了。

“這裡的水好涼呀。”我掬了一抔水，灑在臉上。

“這個花好漂亮呀，這是什麼花，你認識嗎？”王子豪摘了一朵小花，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不知道，你問萬青青。”我踩在水裡，濺起一朵朵水花。從這裡看上去，這條小溪從山上傾瀉下來，在高一點的地方形成一個水潭，娟娟清流又從潭裡淌下來，從路下面的涵洞溜出去了。然而這並不是我關心的，我只想爬上那個水潭去玩玩，我看見那個水潭邊上長了一棵紅色的小樹。

“你在看什麼呢？”萬青青問我。

“你看那個，紅色的樹。”我指給萬青青看。

“走吧，到灰千金頂還有好久呢。”萬青青順著我指的方向看了看，拉著我走了。

“你看那個樹，紅色的。”米二妮指著水潭，說。

“那叫鳳梨花，看見的人就會鴻運當頭，你喜歡我就去給你摘下來。”瘦竹竿順著旁邊的樹三兩下爬了上去，摘下紅色的花，遞給米二妮。

我就在不遠處，看著那個紅色的小樹變成了綠色，總覺得不完美，這讓我想起了三爺。三爺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就像他栽種的樹林，橫豎成壟，像栽種玉米一樣。我怕三爺，不光是他的嚴厲，還有他那種態度。在我剛學會寫字的時候，三爺揹著手說：“字要寫正咯，就像做人一樣，要堂堂正正的。”那時候的我還太小，全然不能理解三爺的意思。三爺想當一個絕對完美的人，但一把火毀了他；三爺又想教出一個絕對完美的兒子，但四叔卻在他的完美的模子裡瘋了；而現在，只剩下萬世川了。我看著萬世川，他不是一個完美的人，甚至差之甚遠。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他，會變成什麼樣，就像我不知道幹河，什麼時候淌著水。過去的事實，儘管是有序的，但我卻無法親歷；未來的事情，應該是無序的吧，我也只能想象。

三爺死了，他永遠也無法看到，他的葬禮是多麼的隆重和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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