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美人》 青桩

故事發生在乾溪鎮。乾溪是一個小鎮,生活看似波瀾不驚,快樂往往存乎鍋碗瓢盆。我叫萬世玉,是萬家的小輩。在這裡,我並不是主角,我只是生活的記錄者和故事的重述者。

萬家自第一任始祖到乾溪鎮立棍生根,後人銘記祖先“文章經世,忠厚存家”的訓誡,慢慢成了乾溪鎮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而羅家,是後來的遷入者。羅家始祖和萬家始祖有著一段淵源,在萬家的庇護下,羅家也成了乾溪的大戶人家。除了萬家、羅家,乾溪鎮的大戶人家就算是王家了。乾溪的歷史基本上是由萬家和王家主宰的,而羅家,多多少少算是一個不小的推動角色。

這些都是老皇曆了,我也只能從老人們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一點點,其餘全靠自己胡編亂造和濫俗的文筆來揣測當時的歷史。

而現在的乾溪,街角立著一塊木牌子,龍飛鳳舞地烙著乾溪二字,街上一溜吊腳樓,從東街到乾溪橋,又從乾溪橋到西街。一條幹河,從鎮中心斜穿過去。幹河沒水,卻是天然的遊樂場,這裡是我童年的樂園。

乾溪的歷史在萬家、王家和羅家的誘因下變成了現在這番模樣——三個家族基本都沒落了,街上依舊是吊腳樓。

我的家族在隔乾溪街不遠的大壩,家族世代靠著種茶為營生,詩書為傳承,這並非重點,而是這個看似還有一些大戶人家派頭的家族在三爺和大爺相繼過世一下子垮了下來。

三爺是一個遭人唾棄的人物,也是一個傳奇性人物。他是一個追求絕對完美的人,也是一個衝動的人。他因被冤枉成了燒了祖宗留下的山林的罪人,只是他遭人唾棄的一面;他默默栽種了二十年的樹,這是他追求絕對完美的傳奇性一面;他在2002年勇鬥野豬,最終身死,唱了一出瓦罐戲,這是他衝動的一面。三爺死了,開始還是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儘管褒貶不一,他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物。

三爺大兒子經勳早年過繼給了我么爺。么爺是一個鰥夫,在後山腳下過著自己的日子,他的故事後面慢慢道來。卻是經勳,長到成年也死了。大爺次子經書,也就是我四叔,在么爺的絕對完美培養下基本長成了三爺理想型人物,但在他大二的時候瘋了,趕集的日子總到鎮上的米記酒館喝酒。米記是米家鎮米酒的產業,米酒幾年前淹死在黑洞河,妻子米老闆經營著酒館。在大爺故去一年後,他和米老闆酒後亂性,米老闆透水自殺,四叔淹死在酒缸。四叔死了,他的嘴角喊著兩種意味——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歡愉。四叔死了,留下了的青梅竹馬四嬸羅秀和獨子萬世川。萬世川是我的玩伴,小時候很是木訥,至於以後,還得慢慢道來。

大爺是全乾溪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桃李遍乾溪。在經歷了家族的一系列變故後他的身體終於垮了,在臨死之際,他給我們上了最後的啟蒙,把萬家的祖訓講述給了我們。大爺是一個幾乎讓人挑不出缺點的完人,他的葬禮,無疑成了乾溪空前絕後的大事。

大爺膝下兩子,都是大人物。在當年的為了我大伯經國繼續完成自己的學業,拿到錄取通知書的二伯經倫放棄了前程,回到乾溪繼續當起了老師,成了一個和大爺一般的人物。

我大伯萬經國果然不負眾望,經歷多年打拼,終於當上了黔水縣的某局長,舉家搬往城裡。大伯長子世焱,也就是我大哥,也考上了大學,儘管算不得多有名的大學。大哥在回鄉不久見到了王家王昌茂的長女王子薇。王子薇叔叔黔水縣黨委副書記王昌盛和我大伯給他倆定下了婚事。大哥見到豆腐西施王子薇很是喜歡,王子薇也迷戀上了與平日裡見到的不懂禮數的小子不一般的大哥。他們倆的以後,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大伯長女萬世淼,由於錯過了第一屆“乾溪美人”,跟著大哥一行人到灰千山脈散心,見到了我外公的幹孫子李君生,她那顆少女的心第一次萌動了。

至於我二伯,平日裡就喜歡到竹林的涼亭煮茶看書,在我大伯進城,幾位老人過世,我爺爺和么爺又管不了事的時候,他無疑成了這個家族的家長。儘管他看起來很是灑脫,但往往在喝茶的時候給我述衷腸,我不懂,全把那些當故事聽了。二伯謹記大爺的遺訓,要好生培養子侄。二伯長子萬世諾,也就是我二哥,在家是個乖孩子,在城裡讀書寄宿在大伯家,把城裡孩子的派頭全學會了,他的一生,將會如何?二伯的女兒萬青青,長我四歲,是我最親近的人。在2004年第一屆“乾溪美人”的時候,年僅13歲的她見到了二伯的無奈,發誓要在下一屆上把二伯請上評委席。再下來就是我家了,我爺爺生性懦弱,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但在第一屆“乾溪美人”上因為二伯的缺席他坐上了評委席,風光了一回。我的父親常年在外,也沒什麼可說的,至於我母親,是灰千山脈金頂上陳家的人,溫柔賢惠,把我當個女孩來養。我留著辮子,天性狡猾貪玩,卻在大人面前表現出乖巧的一面,而在逐漸成長中,偷偷地把我所見所聞給記錄了下來,成了這部濫俗的書。

講完了萬家,再講講萬家和王家、羅家的淵源吧。這一切,還得從個女人說起,那就是萬逢春。這位老前輩是當年“乾溪美人”的茶美人,後來嫁入羅家。而三個家族的大動盪,就是她直接或間接引起的。她的丈夫羅宗被王家王成打斷了腿,王家和羅家結下了仇恨;她出逃請黑洞河的花蛇報復王家,花蛇看上了她的姿色,扣下她當壓寨夫人,這次莫名其妙的出逃使得萬家和羅家械鬥,多年的世交變成了仇人,直到現在,兩個家族一個在大壩,一個在羅家溝,中間隔著水井灣,卻沒有橋。

萬家和羅家少有來往,倒是村口老羅一家,和我們萬家關係處得不錯。老羅是個篾匠,一生未娶,卻有一雙兒女。他大哥早年身死,大嫂改嫁,留下半大的姑娘羅秀和羅寶。羅秀後來嫁給了我四叔,卻孤苦伶仃,上面還有老人,下邊有兒子。羅寶從來不認老羅為爹,在今年(2004)也長到了16歲,總想逃出這個讓他充滿了屈辱的家。羅家世代靠著種煙為生。羅家的煙,俗稱大葉子菸,味辛辣,在羅家溝有個小姑娘,名叫羅如煙,和我年紀相仿,她的未來是什麼樣誰也說不準,我和她見過,卻不大熟。

至於王家,唯一的嫡系藏匿在黑洞河的三生橋裡,過著賣豆腐的營生。王昌茂有福氣,長女子薇得了個豆腐西施的美稱,下面還有一對雙胞胎,小兒子王子豪比我下兩歲。王昌盛是個大人物,膝下獨子王兆華,卻生性懦弱。他追求我淼姐姐未成,家裡給他安排了一門婚事,就是米家鎮的米二妮了。這個米二妮,卻性子潑辣,在“乾溪美人”上喝酒招親,和連喝八碗酒的陳詩玫走在了一起。

米家是米家鎮的龐然大物。兩位老太爺,子孫滿膝。米家是靠酒起家的,米家的酒,主打酒性溫和的美人醉和烈性的仙人醉。米家出美人,我所知道的三個都是美人。米妮性子溫和,聽從家裡人安排和縣裡某位大人物的兒子李嘉走在一起;二妮米蘇卻是個烈性的美人,一眼就相中了陳詩玫,至於家裡以後怎麼安排我也不得而知;三妮米芊芊性子有些害羞,有點接近米妮。

這為陳詩玫,自稱是武陵都市報的人,還說自己是個詩人。不過他會講故事,在灰千金頂,見著了外公的幹孫紅夾克李君生,兩人一見如故。

灰千金頂上有幾戶人家,一戶是我外公家,外公是灰千林場的護林員。我似乎只有一個舅舅,這位舅舅長女喚為陳世君,在第一屆“乾溪美人”上奪得花美人;小兒子陳世盼,暫時還是個玩泥巴的小孩子。外公的幹孫李君生,是省里美院的學生,在學校似乎不太快活,到灰千散散心。

“萬家的美人萬家的茶,羅家的大葉子菸一手抓。王家的豆腐滑入口,米記的美酒滿嘴咂。”老羅說。

乾溪的生活在一種有序和無序的漸進中進行著,未來會是什麼樣?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現在的乾溪街有坑坑窪窪的路和一溜吊腳樓。米記的酒館又開張了;王家的豆腐還暢銷;二伯依舊每日煮茶;老羅還是抽著大葉子菸。

在乾溪,我並非主角,這是美人的舞臺,是萬家的茶美人,王家的豆腐西施,羅家的如煙姑娘,陳家的花美人,還是米家的酒美人?這是文化的傳承,是萬家採茶的一芯一葉,是王家推磨時候的豆漿,是羅家捲菸的手法,是陳家養花的技藝,還是米家釀酒的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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