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乾溪美人”舉辦兩天，至於最後成績，暫時還沒出來。爺爺說得等到趕集的日子才出來，那天還得在青龍灣學校那裡辦一天。爺爺吃過了飯就在紙上勾勾畫畫。

“玉兒，你來幫爺爺看看，我這四票都給誰？王家丫頭佔了一票，你那表姐也有一票，還有兩票呢。”

“爺爺，我都沒看完，隨便給唄。”我正尋思和誰玩，萬川是沒空的，要是他去放牛我就跟著去；羅寶現在大一些，不再和我玩了，說我像個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他現在和羅家坡那一片的同齡孩子整天廝混；我只能去找萬青青了。

“不行，這是很嚴肅的事情。米家的妮子不能給，米家都不是好東西；李家丫頭是乾溪人，我和他爺爺又是熟識，可以給一票；劉德春的丫頭不知道怎麼也入選了，我給還是不給……”

“爺爺，你慢慢琢磨吧，我要去找青青姐玩了。”我飛快跑了，讓爺爺慢慢做他的大事。

二伯依舊幫著二伯孃幹著一點農活，吃過了晚飯，他必定拎著茶具去竹林煮茶。二伯這幾日臉色都不太好，怕是病了。他也不像往常那樣見我就摸我的小辮子，或是給我講些故事。我自然也不去討沒趣，就和萬青青在屋裡玩。

“後天你去趕集嗎？”我趴在桌子上看萬青青寫字。

“得問媽媽，反正我爸爸不去，”萬青青雙手托腮，“爸爸很不開心。”

這天是趕集的日子，也是“乾溪美人”評選的日子。我跟著母親走到街上，那一溜吊腳樓依舊靜靜地矗立著。老人或是坐在樓上，或是靠在黑漆漆的牆壁上抽著煙，聊著天。他們有屬於自己的有序的生活，自然也有屬於自己的快樂。我這種稚嫩的小孩自然是不懂他們的快活，就像我不懂大葉子菸的滋味；他們卻懂得我的嬉笑，因為他們也曾在這般年紀，在乾溪玩過泥巴。

“媽，快看公示板，那裡好多人，我們去看看吧。”我拽著母親要走。

“等會，我看看這個紅綢帶，”母親摸了摸我的辮子，說，“好看嗎？”

“好看。”我拿過手把玩了一下，遞還給了母親。

“老闆，這個怎麼賣？”母親對攤主說。

“一塊。”那老闆看也不看，低著頭繡她的花。

“媽，那邊是結果，我要去看看姐姐上榜了沒。”我急得直跺腳。

“你淼姐姐？”母親疑惑地看著我。

“不是淼姐姐，是舅舅家的世君姐姐。”

公告欄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我擠不進去，拼命踮著腳尖。

“嘿，玉兒。”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回頭看，是寶叔。

“寶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你看到了沒？我姐羅姝在不在？”我搖搖頭，說：“我沒擠進去。”

“你看我的。”羅寶說完，像一縷煙，輕飄飄地擠到最前頭去了。

“第一屆‘乾溪美人’完美舉辦，傳承了乾溪鎮的傳統文化，又增添了新時代的活力，推動了新時代建設……”羅寶一字一頓唸到。

“羅寶，別扯這些沒用的，看看我家羅姝多少票？”羅寶的大伯孃問。

“排行榜第一，乾溪鎮王家王子薇，八票，當選豆腐西施；排行榜第二米家鎮米家米蘇，七票，當選酒美人；排行榜第三，米家鎮張家張春懷，五票，當選茶美人；乾溪鎮陳家陳世君，五票，當選花美人……”

“還有呢？”羅寶大伯孃問。“後面就不念了吧，大伯孃。”羅寶訕笑，畢竟第五和第十六頁沒什麼區別了。

“念呀，我還沒看見羅家和萬家人呢。”米老二嬉皮笑臉地說。

那婦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米老二，分開人群走了。母親聽見自己大侄女上榜了，倒是欣慰地笑了笑，拉著我走。

“你笑什麼笑，你們萬家也好不到哪去。我家羅姝好歹上榜了，你們萬家人呢？”那婦人嗤笑了一聲。

我母親苦笑了一下，沒和她爭辯，帶著我往回走。

“媽，我要吃米豆腐。”走到街中心，我說。

“好，好，好，玉兒最乖了，我們去買米豆腐。”母親寵溺地摸了摸我的小辮子，拉著我往東街走去。

等我們到了東街王家的豆腐攤，人一點不比前面少。知道吃不香米豆腐了，也知道母親心情不算很好，我沒鬧，拉著母親要走。

母親看著我，溫婉地笑了，說：“玉兒長大了，明天我帶你去三生橋買。”

“二孃，這塊米豆腐你帶回去，給幾個孩子。”我們母親剛轉身，王子薇跑過來了。

“這。”母親一臉疑惑，儘管我們萬家和王家來往還算正常，但關係還沒到那個地步。

“早晚是一家人。”王子薇大聲說。說完這句她面頰微紅，跑回去了。

“這下你滿意了吧。”王子薇剜了一眼白豆腐。

我牽著母親的手，母親提著米豆腐，穿過東街，穿過幹河上的石拱橋，穿過東街，我們走到了木牌子下。這塊木牌子是大爺手書的，再由別人刻好字，上了漆，栽下的。

“三娘，玉兒。”我聽見不遠處有人喊。

“是大哥他們。”我掙脫了母親的手，跑道了老羅家。

“大哥，大伯他們呢？”

“我爸他們先走了，我來看看羅二爺。”大哥躺在竹椅上，吸著煙。

“玉兒，喊你媽進來吃口茶。”老羅說。

“二爺，我就不坐了，回去還有點活沒做。”母親遠遠的說。

“玉兒，你舅舅家那個陳世君有人家沒？”羅寶過來撐在我肩膀上，嬉笑著問。

“不知道。”我搖搖頭。

“你個小子，問這事幹嘛？”大哥吸了口煙，被嗆到了，噎了一口口水，問，“你才多大，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還不是他舅舅家那王鵬程，上次‘乾溪美人’不是看上陳家閨女了，就讓我給說說媒。你說我又沒做過這些事，又不算輸，怎麼好開口。剛才我還琢磨著給玉兒他娘說一聲，也覺得不妥。”老羅抽了一鍋煙，緩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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