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界的破碎，是一塊一塊的。

那真的像一個棋盤，一共三百六十一個區域逐一破碎。每一塊都破碎地乾淨徹底，整整齊齊。

神族是追求和平的種族。

他們，討厭戰爭。

他們的每一次戰爭，都是被迫應戰。

碎滅時，孩子、女人、老人臉色的笑容幾乎是瞬間凝固的。對於這一場災難的到來，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準備。

其實，諸多的星河子民亦如此。

所有的幸福、快樂都瞬間凝固，隨即破碎。

時間，定格在那一刻。

其實，蘇墨的記憶里並沒有三界最後破碎的樣子。因為，三界最後的破碎是在他隕落之後。

所以，他此時的面頰緊繃。

窺一斑而見全豹！

那一刻，蘇墨能想象出整個星河碎滅時的樣子。可能，略有不同便是星河更為遼闊。它的終極碎滅應該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

可是，這個過程越漫長，反而越痛苦。

曾經，那種面對死亡的無助與恐懼，一定充斥着每一個星河人的心。

蘇墨的眼神因憤怒而冰冷。

“那種毀滅是不可阻擋的！”吉光道，“我曾想帶出安雅，但是卻做不到。她和神族子民死在了一起！”

此時，那飛馳的畫面上，一身王后裝束的安雅，正緊緊地抱住一個平民的孩子。她神色柔和，沒有恐懼。

她，還在安慰那個孩子。

那一刻，其實安雅是知道要死的。不過，最後的時刻她沒有選擇拔出劍，因為已經註定要被吞滅了。

她把最後的笑容留給了吉光。

“吉光，我的王，你要活下去！”那是安雅最後的話。然後，他們被異界之力吞噬。

“她，不是永境嗎？”蘇墨道，“永境，是可以輪迴的！”

“神族，是不追求的力量！何況，星河時代我們從來沒有受到任何的打擾。”吉光無奈地道，“愛與善良，乃是我神之一族的追求。神族是安樂的，或許在棋界之內算是不思進取。可笑吧？”

蘇墨苦澀地搖搖頭。

其實，神族追求有錯嗎？他們不生惡，不生非，安分守己，善良仁愛，有什麼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神族，除了神王以外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吉光接着道，“當年，我也是剛剛突破永境，自然也沒有能力抵抗一切。只不過，我憑藉著絕對的速度，暫得偷生。”

“現在，你是尊者境？”蘇墨看着吉光道。

“嗯！”吉光點了點頭，“尊者五重境。只不過這樣的境界，在一藏之內似乎也做不了什麼！”

“哦？”蘇墨一愣，“為什麼？你的速度，乃是絕對的殺術！”

“不是的！”吉光苦笑着搖了搖頭，“蓮士之下，我倒是可以憑藉一戰。不敢說，百戰百勝。但是，能與我一戰的修士，怎麼也得尊者巔峰境。”

“可是，面對蓮士，我便沒有任何的優勢了。我的速度在蓮士面前無效。因為，蓮士周遭百丈的時空，都可以屬於他自己。我一人其身前百丈，便是進入蓮士的法則世界。我的速度，便會減慢。除非，我也成為蓮士！”

“那就成為蓮士！”蘇墨看着吉光道。

“呵呵！”吉光苦笑了一下，“成為蓮士，哪有那麼容易？”

“不容易，不等於不可能！”蘇墨道，“吉光，你想重鑄神域嗎？”

“當然想！”吉光道。

“你想讓你愛的人復生嗎？”蘇墨又問。

“當然也想！”吉光看着蘇墨，“可是，那怎麼可能？我現在，幾乎可以穿梭到任何一個我想要回到的過去。可是，一切都不能改變。他們，被定格在時空的隧道里。我只能一遍遍地看着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吉光的神色極為痛苦。

因為，有時候重溫那些過去的美好而不能回去，真的是無比痛苦的事。吉光，陷入了一個自我折磨的怪圈。

“吉光！”蘇墨衝著吉光道，“其實，你沒有開悟！”

“哦？”吉光一愣。

其實，吉光的修行之路，幾乎無人指點。所以，他一直再靠自悟。他的經歷，與阿木、蘇墨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阿木、蘇墨都是歷劫無數，在這一點上吉光便似一個沒有經歷過太多風雨的孩子。

“請冥尊指點！”吉光道。

“吉光，你可以回望過去，但是不要總想着改變過去。因為，我們真正要改變的乃是未來，而現在對於未來來說，一定也會成為過去。”

“所以，只要我們把握好現在，就能改變未來！你要悟到這一點才可以。”蘇墨的神情篤定，給人一種力量。

“哦？”吉光皺了皺眉。神族的血脈里，其實有一種憂鬱的氣質。吉光，乃是神王最小的兒子。

年幼時，他便喪失了父母、族人。

他的骨子裡，更是充滿了憂鬱。所以，他當年一直自責想要回到過去。對於過去，他有一種執念，其實也是一種逃避。

可是，當他真的超越了時間，回到了過去，卻發現什麼都改變不了。

因此，吉光愈加的頹廢。

吉光摯愛着神族，摯愛着安雅。

吉光與阿木、蘇墨不同。他，不是一界的蓮魂。他雖然是善良的，卻沒有阿木、蘇墨的那樣的堅韌、執着、勇武。

那種愛，成了他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

他，唯有在奔跑之中，沉湎於過去，才能忘記痛苦。

“把握現在，便能改變未來？”吉光還是有些茫然地看着蘇墨，“冥尊，那我的族人還有安雅，還能回來嗎？”

“你總是回到過去，便能讓他們回來嗎？”蘇墨反問道。

“不能！”吉光道。

“過去，既然不能；那麼，就該把握現在，期待未來！”蘇墨道，“吉光，你該明白，唯有你翻過一座座山，才會知道山的那邊是什麼。”

“尊者之上，有蓮士；蓮士之上，還有大能；大能之上，或有眾生。修行，其實是沒有止境。但是，我堅信只要修行足夠，一切都可以改變！”

“我也要重鑄星河，我也要我愛的人復生！”

蘇墨的話，擲地有聲。

其實，他在開悟吉光，又何嘗不是鼓勵自己？他想要恢復星河，他想要七君復生，他想要蕭荒再來……

可是，這一切，蘇墨真的能做到嗎？他，自己也不確定。

只不過，蘇墨一直執着地前行。他，從未退縮。

追逐過程，再問結果。

吉光，在不停地奔跑；蘇墨，亦在不停地奔跑。

只不過，他們的心態、方式不同。吉光聽着蘇墨的話，默然地愣了半晌，他的眼神漸漸清亮。

因為，蘇墨說的乃是至理。

然後，吉光單手放在胸口，以神族禮節沖蘇墨深深地躬身一禮。

“吉光，謝冥尊指點開悟！”

呼——

而此時，他們已經進了琉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