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擇成了雲煙樓的常客，接連幾日都是一大早進了雲煙樓，隨後便和花魁雲嵐在緊閉的房間內度過一日。小少爺出手闊綽，雖說在雲煙樓存了把價值不菲的摺扇但對丫鬟的打賞也比尋常客人高些，雲嵐的貼身丫鬟自是受益匪淺，每日只用在正午時送上飯菜便能拿到一錠銀子的賞錢。

外人看來這小少爺是被花魁迷了心深陷溫柔鄉中，雲煙樓的姑娘們卻不以為然。比如今日，雲嵐房中傳出的是琴簫合奏，房內兩人自然是一人一件樂器，兩種聲樂毫無瑕疵地交融在一起，不少姑娘都忍不住在房外停下腳步多享受些這器樂的美妙。

老鴇雲煙欣慰了許多，雖說身處風塵可她也明白姑娘們的不易，這些人或是自小無父無母或是連生計都難以維持。還有這位亡國公主，興許是她父親在世時做了不少善事，流落風塵的她卻遇上了葉公子這樣的恩人，不僅讓她逃離了萬夫所欺的命運，還讓她冰山般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此刻的葉府上聶文竹正皺着眉聽着綠鶯的擔憂，“小少爺這三日早出晚歸，衣服上有些脂粉氣，而且夫人先前給小少爺的銀子已經少了五十兩之多了。”

聶文竹最清楚葉擇的脾性，他的錢大多是用在茶館上或是為那煉獄中的棋友買酒菜，決然不可能短短几日便用去五十兩，再一想那脂粉氣，聶文竹不禁看向東街的方向，心中起了憂慮。

綠鶯可不知聶文竹能否聽懂她的意思，於是便紅着臉道出了那天夜裡小少爺的荒唐行徑，說完後還含着淚委屈道：“這幾日小少爺都不再看我了，想必是在外面找了給他摸的姑娘忘了綠鶯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聶文竹已然清楚綠鶯與她想到一起了，可一想兩人都是女子去那煙柳之地尋人着實不妥，事情未調查清楚前也不便告知葉明宇，說不得好面的他會做出多麼出格的事情。萬般無奈，聶文竹只得長嘆一聲，

“哎！”

“喲！姐姐每日里吃齋誦經，早已看淡了人世百態，今日怎會這般憂愁？”說話的人是一臉笑意的于晴晴，聶文竹的目光卻落在了跟在她身後的蘇沐晨和彥夢茹身上，她不禁笑了笑，“初窺之境？”

兩人向聶文竹躬身行禮，蘇沐晨開口道：“昨日僥倖突破了，比夢茹姐姐晚了兩日，這武道天賦還是不及她呀！”難得聽到蘇沐晨溜須拍馬，一籌莫展的聶文竹都笑出了聲。

彥夢茹柳葉眉一挑，“你整日還要帶着葉擇玩耍，修鍊的時間自然沒我多。”聽到了葉擇的名字聶文竹又換作一臉的惆悵，隨後便將她與綠鶯的擔憂講了出來。彥夢茹聽罷說去去就來後便走出了大門，蘇沐晨自責道：“怪我這次突破用了好幾日，沒能看好葉擇。”

聶文竹又是一聲長嘆，遙望着大門喃喃道：“擇兒已經長大了，他打小不讀聖賢書自然不會明白那些君子不為之事，可一想他若真是流連風塵難以自拔，我這為娘的心着實苦澀啊！”

沒過一會兒彥夢茹帶着個年紀和蘇沐晨相仿的公子哥兒進了葉府，一瞧客廳的架勢這公子哥兒立刻緊張起來，先前李雲洲已經通過氣，關於葉擇在雲煙樓的事情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可一見彥夢茹舉起了那整個連州府公子都懼怕的拳頭後他果斷將那日在雲煙樓發生的一切講給了眾人，聶文竹聽罷忽覺得頭暈目眩還好被及時發現的彥夢茹扶住了身子，綠鶯更是誇張地大聲哭泣，她總覺得若不是那日她沒有順了小少爺的意，小少爺也不會去那煙花之地尋女人開心。

還好今日有機敏過人的于晴晴在，否則聶文竹定要帶着彥夢茹到雲煙樓把小少爺從女人的床上拉下來，蘇沐晨抱着劍躲在角落，他總覺得正是因為他沒能看好葉擇才會出現今日這種情形。

待得夜幕降臨時小少爺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葉府，客廳內難得坐滿了人，見得姐姐彥夢茹時他雀躍地奔去問好，可後者難得給了他一張不帶笑容的冷色。葉擇這才發現出了問題，往日的話這時大家應是坐在餐桌前才對，可眼瞧着父母以及三娘滿面怒色，綠鶯還有雙紅腫的眼睛，就連平日里木訥的沐晨哥哥都是眉頭緊皺。

葉明宇忽然厲聲道：“跪下！”

這一聲帶着一絲內力，嚇得葉擇雙膝撞在了地上，緊接着葉明宇拿起一把家中許久未出現的戒尺抽在了葉擇的背上。葉擇從小都被爹娘捧在手心，唯一一次挨打也是因為偷去了私塾惹了母親生氣，可那時出手的事聶文竹，下手自然不會太重。而葉明宇的這一下可用了不少力氣，他險些一頭撞在地上，正想問爹爹為何如此那戒尺又抽了下來。

葉明宇此次是動了真怒，想當年他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俠，現如今竟生了個流連煙花之地的孽子，已然丟盡了葉家的人。

“小小年紀便去那煙花之地，長大了也是個貪戀美色的禍害！”聽了這句話葉擇總算明白了緣由，先前他已想到會惹爹娘不快，沒想到還會挨上一頓打罵，“給為父保證，以後不再去那骯髒之地！”

瞥了眼周邊的人，葉擇能感覺到今日應是沒人會替他說話了，腦海中閃過雲嵐那曼妙的身姿和令人心儀的面龐，葉擇一咬牙低吼道：“不！”這個字瞬間驚住了廳內所有人，這還是自小乖巧的小少爺第一次忤逆爹娘的意思。

正所謂打在兒身疼在娘心，葉明宇第三下被含着淚的聶文竹攔下了，葉明宇冷哼一聲，“慈母多敗兒！”隨後盯着葉擇厲聲道：“今日起除非有沐晨跟着，否則你不可

再踏出葉府半步。”

葉擇此刻背脊上疼得火辣，淚珠子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任誰都能看出來小少爺已經起了脾氣，斷然不會向葉明宇低頭的。見葉擇如此耍性子，葉明宇剛壓下去的怒火再次燃起，不顧一邊拉着他手臂的聶文竹，葉明宇一腳踢在了葉擇的身上。這一下葉明宇可沒有控制好力度，小少爺整個人被踢出一丈之遠，若不是蘇沐晨眼疾手快瞬步躍去攔住他，葉擇定會一頭撞在廳內的椅子上。

一旁的綠鶯已經被嚇哭了，聶文竹抹去眼淚朝彥夢茹使了個眼色，裝作生氣的樣子叫道：

“快帶他下去！”聽了聶文竹的話蘇沐晨和彥夢茹一左一右將葉擇攙扶起來火速離開了客廳，後面還跟着一個泣不成聲的綠鶯。

“大哥下手有些重了！”于晴晴長嘆一聲說道，“擇兒不懂這些羞恥之事也算正常，我們多管教些便是。我們都是看着擇兒長大的，他乖巧單純，經不住誘惑只是因為他不懂倫理常德，想必你這次是傷了擇兒的心了。”

“就是！他可是個不會武道的常人，那兩下戒尺還好，你那一腳他哪能經受得住？”聶文竹早已忽略了葉擇種種不堪的行徑，現在只剩下心如刀割的感覺。

葉明宇沉默許久，眼中流露出擔憂之色，望着幾人離去的方向道：“你們都沒有注意嗎？擇兒至始至終不曾哭喊過，連叫疼都沒有。這等隱忍的心性怎會是一個十五歲少年該有的呢？我是怕就算他不習文學武，照舊能憑着紫殺星的命格攪得天下大亂。”

回房後葉擇便縮在床上，彥夢茹再也沒能得到葉擇的理睬，她清楚是因為在客廳中她這位自稱不會讓葉擇受得任何欺負的姐姐一言不發。蘇沐晨先隨於晴晴離去，房間內總算只剩下姐弟兩人，彥夢茹坐在床邊輕撫着葉擇挨打的背脊，幽怨道：“想着你迷上了別的女人，姐姐今日是嫉妒了，所以才會不幫你說話。”

葉擇終於哽咽了一聲，忍了許久的淚水傾瀉而出。彥夢茹側躺下將葉擇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你若只是想做那風月之事找姐姐便可，何必要去那種污穢之地呢？”

“不！我就要雲嵐！”小少爺這耍性子的話着實傷了彥夢茹的心，原本輕撫着他臂膀的手瞬間收回，她下了床微怒道：“那你以後住在那雲煙樓便是，休要再見我了！”說罷便甩門而去，心中還不斷責罵葉擇迂腐，聽不懂她的心意。

後半夜小少爺的房間門又被打開了，進來的是久久不能入眠的聶文竹，她坐在床邊一手搭在了葉擇的背上，微弱的白光緩緩注入葉擇的體內，脊背上的淤青瞬時變淡了許多。聶文竹臉上卻不見喜色，這身上的傷能醫好，可痴兒心中的傷該如何抹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