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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之水浩浩湯湯,綿延千里。

一艘雙桅樓船,沿着河面破浪而行,嘩啦啦的水流拍打在船舷之上,濺射起好大一陣水花。

“真是奇也怪也!”

站在船頭的一名水手望着船舷兩側,被破開的水浪,又伸手在空中晃了晃,有些不可思議地朝不遠處一個老船工嚷道,“棉老頭,我們這一路走着好像都是順風。”

“何止是順風順水”

被喚作棉老頭的是個五十上下的老船工,面龐黑黢黢的,一臉風吹日晒的模樣,正坐在桅杆旁的一塊木箱上,聽到那水手的叫喚,伸手指了指頭頂,“這一路還未曾有受什麼酷熱暴晒呢!這呀,可是有貴人出行!”

“嘿,你這老兒,說甚玄乎話呢”

那水手聽着這神叨叨的話,撇撇嘴,又望船外望了一眼,搖頭晃腦道,“稀奇,真是稀奇,往常少說也要走上半個多月的路程,這次不過就七八天光景。”

一旁的老船工見年輕水手這幅大驚小怪的模樣,輕笑了兩聲,只是目光卻不自覺地瞥了一眼桅杆上被吹度鼓鼓囊囊的風帆。

他在這運河上跑船多年,有順風也有逆風,順風時一日百十里,逆風時沒個縴夫拉繩,可能數日都走不出十多里地。

如那水手所言,這般一路順風的日子,還當真是比較難得。

老船工渾濁的雙目又不自覺地瞟向樓船高處,人老成精,這般奇異的天象,一連持續十多日,那可真不是運氣能說得清的。

“有貴人吶有貴人!”

樓船頂層。

幾個人影此刻正在迎風而立,遙遙看着船外的運河風景。

其中兩個穿着青衫,一幅士子打扮,迎風說笑,甚為開懷。

而兩人身旁,又有一個年輕道人,側立在旁,神態謙和。

丁丘站在樓船旁邊的圍欄前,望着年青道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忽而笑了起來,“裴裴兄,你這做了一路士子,為何又換回道裝了?”

不等年輕的道人回話,側身立在丁丘身邊的李直舞了舞身邊的摺扇,笑道:“我也有此疑問,裴兄的士子裝束着實風采非凡,此前可是吸引了不少女兒家的目光。莫非裴兄是怕有女兒家糾纏不成?”

“哈哈哈”旁邊的丁丘跟着也爽朗地笑出了聲。

裴楚聽着兩人的話不禁搖頭失笑,不過,他心中卻對二人說話的態度,頗為覺得欣慰,也對於這些儒門子弟稍稍高看了一眼。

隨口說道:“我未曾進學,又無功名在身,做不做讀書人打扮都是無妨。”

他這幾日換回了一身道袍,不再做書生打扮,換做尋常人,在幾次三番見他施展過道法之後,不說敬而遠之,但多少還是會有些顧忌。

如此前同行的那些舉子,如今就在樓船的下兩層,可一個個見着裴楚的目光,都閃爍着別樣的東西。

唯有丁丘李直,二人心中或許也有驚嘆,但一個生性直爽豪氣,一個出身高門大戶,反而更能以平常心看待。

這一點放在一般人身上,殊為難得。自然,其中也少不了儒門自成體系,並非斷了上進之路也有關係。

此前,裴楚摸不準中州或者說玉京,對於方外修士的態度,以大周朝廷昔日的蠻橫,說不定就要惹出許多麻煩事。且以一個書生的角度,能夠看到更多民間風華,大周朝的另外一面。

但經歷了在龍驤郡碼頭之事後,鎮魔司的那黑甲武將最後收手離去,反而讓他察覺到了如今大周,對於道人術士之流似乎放開了限制。

想想那日在涼龍縣也是這般,雖彼此明顯有衝突,但當時不論是那位禁妖司的女百戶,還是龐元生等人,都對於出現在涼龍縣的眾多奇人異士保持了剋制。

如今對他而言,其實是否會和大周朝廷,亦或者是禁妖、鎮魔二司的人起衝突,再又是得罪道門之人等等,其實都並無太大在意和所謂。

隨着他實力增長,術法漸強,心性不自覺也有了許多改變,已經有了幾分隨心所欲的意思。

幾人閑言碎語說笑了幾句,目光不由又望向運河遠處。

運河河面比之此前的河段,又顯開闊許多,水流平穩,粼粼波光之中,倒影着千帆。

此時已經是進入夏季,臨近端午,按說應當頗為酷熱。

但樓船之上,不時有清風陣陣拂過,天穹之上,又恰好又一朵宛如棉絮的白雲漂浮,恰好擋住了那直射而下的日光,使得一路行船,都頗為舒適宜人。

“怕是玉京已經不遠了!”

丁丘遙目遠望,依稀見着寬闊的運河遠處,似有影影綽綽浮現出的虛影。

“確實是要到玉京了。”

旁邊的李直上前來,左右顧盼看了一眼運河兩岸,指了指其中一處河段邊緣一塊豎立的大石,“那處是九頭碑,是前朝傳下來的一塊碑文,過了這碑文界限,距離玉京也就不遠了。”

說著,李直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兩桅白帆,又伸手微微感受了一下風向,“按這般風向,或許再有白日便可抵達了。”

“一路兜兜轉轉,終於得見玉京了!”丁丘臉上也露出了興奮之色。

其實從樓船上往岸邊望去,已經能感受到幾分與其他河段不同的地方。

運河之上的船隻漸多,兩岸的各種住房建築連綿,不時能夠見着人群打馬飛奔,又有商旅連綿的車隊,還有許多在運河兩岸謀生計的人流來回走動。

“還須半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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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楚聽完李直的話,心中也微微有了幾分期待。

輕輕抬了抬手,忽然那吹着白帆的風猛然大上了些許,將兩面白帆灌滿,樓船行走在運河之上,速度再次加快了三分。

“便知是裴裴兄的手段。”

李直感受着樓船乘風破浪,加快了不少的速度,不經側身望向裴楚,心頭滿是感慨。

他望來玉京不少次,但從沒有一次這般順遂愜意,不但一路少有被烈日暴晒,也未曾有雨水侵擾,就連風向都恰到好處。

最初他還覺着平常,只當是運氣好,可慢慢的就發現了,這並非是他們此行太順,而是裴楚運用了術法之能。

“若非明年就是春闈,家父家父我當真想同裴兄一起修道,做一方外之人。”

李直輕聲嘆道,他此次的文科舉,關係其父和整個家族,若不是家中單傳,難以拋開,他還真想扔下這些東西,拜入到裴楚門下。

“哈哈哈”旁邊的丁丘聽到李直的感嘆之餘,忍不住笑了起來,“玉泉兄,我輩讀書聲,當以天下為己任,如何能有這般出世的想法。再說,你便是想要拜入裴兄門下,可也得看他收不收你。”

“哈哈哈”

幾人頓時齊齊笑了起來。

“玉京,玉京到了!”

不知何時,樓船下方的甲板上,有水手高聲呼喊了。

船借風力,本是半日的行程,這一次不過一個多時辰在運河樓船上,就已經能遠遠望見一個巨大城池的輪廓。

樓船之內,正在讀書或是休息的諸多舉子和往來客商,一個個都鑽了出來。

有人是第一次來玉京,有人往來多次。

可不論多少次,此刻,這些站在樓船上的人,望着越來越近的玉京城,個個都發出了驚嘆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