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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

關了一夜的城門緩緩打開,早已在城門口等候多時的商賈小販農人匠戶、或趕着車或是挑擔,忙不迭的進進出出。

昨日一場好雨,給因久旱已沒多少生氣的清源縣,注入了一絲活力,再度有了幾分往日的喧囂熱鬧。

街面上,一家家的商鋪紛紛卸開門板開門揖客,勾欄瓦肆,酒坊茶鋪,肉鋪腳店,叫賣的小販,往來的車馬行人穿梭其間,市井紅塵氣息撲面,熱辣鮮活。

縣城外五六里遠的黃土道上,早已有一大一小伴着一頭碩大肥壯的大白豬,禹禹而行。

一場大雨過後,道路地面多數已經還有些潮意,一些個不平整的溝凹處,還偶爾有淺淺的水坑。

豬道人有些煩惱地看着四蹄沾染的黃泥,呼嚕呼嚕喘着粗氣,叫道:“小道士,我們再歇上幾日,何必這般急吼吼的就要趕路?”

“豬道人,哥哥可沒你臉皮厚。”

旁邊的陳素背着包裹細軟,聽到豬道人又在牢騷,不由吐槽。

這豬道人在她看來什麼都好,就是懶得過份,至今為止,她都不知說了多少遍,連從豬身里冒出來也不願意。

豬道人聽得陳素言語,似有不服道:“唉唉,素素小姑娘,我這不是怕你路上辛苦。”

“我才不怕呢。”陳素輕哼一聲,“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斬妖除魔,行俠仗義,我就是要和哥哥走遍天下。”

“嘁——”豬道人挪動着身體,繞過了道上的一個小水坑,嗤笑道,“我看你是怕那個什麼作業才對。”

“才沒有……”陳素似被戳破心思,抬腳踹了豬道人一下。

豬道人雖然體型碩大,可陳素現今力量遠非尋常人可比,登時踢得豬道人晃晃悠悠,好不容易避開了一個黃泥水坑,復又踩踏了下去,染得兩個蹄子都浸着黃泥。

豬道人登時怪叫了起來,“唉呀,素素小姑娘,我本還想教你一招土遁術……”

“不稀罕。”

裴楚遠望着清晨路旁兩側的田壟,挖渠引水,耕地鬆土,撒種播種的諸多農戶已然早就忙碌開,回頭見兩人一陣鬥嘴嬉鬧,搖頭輕笑。

看着豬道人似乎吃癟,搭着腦袋走到身邊,登時笑道:“朱道友是真想留下?”

豬道人哼哼唧唧兩聲,嘆了口氣,“免了免了,我只是不耐煩走路。唉唉,你若不在,那城裡的人說不得又想着殺我吃肉,這人心吶,最是難測。”

裴楚輕輕點頭,“昨晚一番動靜,多留無益。那兩個左道妖人為我所殺,恐怕還有後續手段,留在縣中可能還連累他人。”

昨日祈雨之後,裴楚幾人受到了整個清源縣的禮遇優待。

但夜間那個道姑和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老乞丐,來客棧別院中襲擾,攪出了不小的動靜,登時風向就變了幾分。

其中以官府為甚,那些個胥吏衙役聞訊而來後,見得小院里那巨大飛磨,還要一具燒成碳灰的屍體,對裴楚的態度在敬重之外,便多了些許畏懼。

裴楚知這些胥吏衙役,或是官府眾人,多少知道禁妖司之類的事情,再加上昨夜一些個商賈士紳趕來找他去別縣祈雨,也是麻煩,乾脆一大早就帶着陳素和豬道人離開了清源縣。

“小道士,那你下一步又有何打算?”豬道人與陳素嬉鬧一陣,和裴楚談起了接下來的正事。

裴楚稍稍思忖了一下,道:“一個是查探那教門中人的行蹤,前番曾與說過,楊浦縣之事,我只怕這些妖人出現有所圖謀。”

在後半夜的時候,裴楚又在城中找尋了一番,所見處除了一些個冤死的遊魂為,並無異樣,便是那道姑的一些個徒弟都不知所蹤。

“這個我知了,那些個左道之輩,也與我不對路。”豬道人附和道。

裴楚聽豬道人這麼講也不意外,道門九宗,算是此方世界,嗯,正統道派,豬道人被他們九宗共尊的道子安排入世行走,少不得與這些邪道起衝突。

頓了頓,又道:“另一個便是去東越郡,道友昨夜不是說,東越郡繁華,想去看看么?”

“我可沒說。”豬道人忙不迭地叫了起來,“這可是你自己想去的。”

“朱道友不須打什麼機鋒。”裴楚走到路旁田壟的一處水渠,看了一眼渠中已經有潺潺流水,被引入澆灌到周遭的田野,輕聲道,“越州去歲澇災,今年旱災,顯然當是有人故意為之。我既然做不到一縣一縣去喚雨救濟,那就只能尋因了。嗯,應該就在東越郡吧?”

豬道人忽而搖起頭來,叫道:“唉唉,小道士,要不我們還是別去東越郡了,我忽而想起,我雖然不懂祈雨,可我也懂喚水之法。”

裴楚輕笑一聲,對於豬道人這話里藏話,始終不肯點透,也不意外。

想起之前斬殺那蛟蟒時,豬道人所說的根腳,還有言及那道姑月孛之法非是無用,只是無法感應,裴楚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

……

此時。

清源縣以西的一處山村,農家小院內。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從廚房悄然探出頭來,望向院子當中一個正在拾掇一些花草的人影,眼裡滿是笑意。

院中站着的是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雖然衣着樸素,不着粉黛,可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就勝過了十里八鄉不知多少出挑的好女兒。

老婦人滿意地端詳了一陣,又看到坐在灶台前,悶頭燒火,一個屁都放不出來的傻兒子,登時又氣不打一出來,抬腳踢了自家兒子一下,努了努嘴,“去,與人家搭搭話。”

灶台前站起來的是一個面容憨厚的青年,聽到老婦人的話,登時就撓了撓腦袋,訥訥道:“娘,孩兒不知該說什麼?”

“榆木腦袋。”老婦人氣得拿起手邊的一根短棍,就想給青年一下,可舉起後,又有些心疼,放了下去。氣呼呼地罵了一聲,“昨夜叫你生米煮成熟飯,你支支吾吾的不敢,若是讓人家走了,看你往後怎麼辦?”

憨厚青年登時鬧了一個大紅臉,支支吾吾,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婦人見着嘆了口氣,而後又沉吟了一陣,獻計道:“你今日便殷勤一些,多在人面前轉轉,若是她說起要走,你便嚇唬她路上有賊匪虎豹,讓她多留幾日。等你得閑了,再送她去城中。”

憨厚青年又撓了撓頭,這才轉身出了廚房,走到院中。

只是剛走近一些,青年的腳步立時就頓住了,低着頭似不敢再前。

院中這少女是他前日迷了路,來他家投宿的。

自言天時不好,去郡中投奔親戚,只是不知如何就迷了道,到了此間。

最初他母親疑心是什麼山精鬼魅,上門想要害人,特地去隔壁村找了個老婆子討了符水,偷摸摸混在茶水裡給少女喝下,並無異樣。

可還不放心,又弄了什麼公雞血之類的物件,還從鄰家牽來了一條大黑狗,幾番折騰,確定真是個女兒家後,這才放下心來。

這兩日他母親和這少女相處下來,越看越是歡喜,一直在讓他和這少女套近乎,甚至耍手段,要將這少女留下來,與他做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