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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在這個鳥隨便拉屎的地方,來了一個外鄉人,而且開着大多村裡人沒有見過的小汽車。

一個月前,只有住在山路旁的張小白看見了,那個外鄉人又帶來幾個人,肩上扛着一些設備向山上走去。

張小白跑到近前,跪在原來的門口處,沉默,無聲!

那個男人叼着煙從兜里掏出一沓錢,說道:“小白啊!叔也是為你好,考上大學了得上啊,再說了,你姥姥都沒了,這個破房子還有什麼用?這是李老闆補償你的五千塊錢,不少啦,拿着上學去吧。”

他叫劉中,隻手遮天的村長,說完話把錢扔在張小白腳下。

張小白沒有撿錢,緩緩轉過頭,死死盯着劉中,然後視線慢慢移動,剩下的是一群外鄉人,渾身上下的痞子打扮,卻沒有發現那個李老闆的身影。

“看你嗎的看?趕緊拿錢滾蛋,別妨礙老子幹活!”一個戴着金鏈子的光頭罵道,然後指揮推土機去推院子里僅剩的大柳樹。

張小白起身衝到柳樹前,雙臂一展。

大光頭歪着腦袋說道:“找死是不?一鏟子拍死你!”

張小白咬着牙,通紅的眼睛盯着他。

大光頭笑着招招手,身旁一眾嘍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張小白咧着嘴,指向大光頭,“你敢動這棵樹,我殺了你!”

看着少年的眼神,混了二十年的大光頭不禁生出些懼意,揮手阻止眾人。

分明從少年的眼睛裡看出了殺意。在這個時代,他沒有見過如此滔天恨意。

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最怕這種光腳的,狗急了還會跳牆,人逼急了殺人不是不可能。

混了二十年上位,更惜命。

“我跟李老闆說說,這顆柳樹影響不大,看這孩子也不容易,不然就留着吧。”大光頭對村長說道。

劉中哪敢反對,點成稱是。

完成任務,大光頭帶着推土機下山。

張小白叫住了劉中,“把錢拿走,這個家我不賣!”

劉中蹲下身還想好言相勸,無奈張小白把錢砸向他,罵了一聲“滾”。

“給臉不要臉!”村長揣起錢,背着手走下山。

房子塌了,裡邊僅有的幾件東西散落在院中,張小白把一個大袋子和一個大包挪到柳樹下。

其餘的,沒有留下的必要。

雨後天晴,東方顯出彩虹。

張小白坐在柳樹下,嘲弄的眼神看向天空,在他眼裡,七色彩虹只剩紅色。

……

村東磚瓦房是石有富家,村西那間磚瓦房正是村長劉中家。

一東一西,有錢有權,兩家是卧龍村的標誌。

劉中回到家,桌上擺放着幾盤好菜一壺老酒。

一位戴着眼鏡的青年倒上兩盅酒,笑道:“爸,今兒得好好喝點!”

青年叫劉志,劉中獨子,卧龍村走出的第一個大學生,如今讀大三。

劉中盤腿坐下,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然後挑起大拇指,“高,我兒子計謀真是高!”

李老闆交代他擺平修路一事,張小白太倔,他是一籌莫展,幸虧兒子出主意,趁着下葬之時強拆,生米煮成熟飯他也沒什麼辦法。

大功告成,在李老闆那可又是一件大功勞。

劉志點燃一根煙,說道:“修路的事擺平了,石有富那邊你準備怎麼辦?”

提起這事,劉中一陣頭疼,嘆口氣說道:“那個老傢伙是油鹽不進,李老闆出到五萬真是不少了,小志,你看這事……”

劉志笑了笑,說道:“先忍幾天再說,看看他什麼表現,實在不行讓李老闆那再加一萬,你再答應石有富進村委,這事就妥了!”

石有富在村裡是有錢人,一直想當個幹部,劉中哪能如他意,始終沒讓他得逞。

劉中猶豫道:“我就怕,他上來後會影響到我。”

劉志眯着眼說道:“放心,掙錢他有一套,玩弄權術,差我老爸遠着呢!”

一語中的,劉中哈哈大笑,美美喝了一口酒。

劉志問道:“張小白收錢了嗎?”

劉中說道:“正如你所料,沒收!”

劉志眼色陰沉,“這個窮小子還真是有志氣啊!”

劉中說道:“小志,你為什麼一直跟他對着干呢?

有些事,不足向外人道矣。

在劉志眼裡,整個卧龍村的村民包括父親,都是一群白痴,玩弄於股掌中的廢物。

可偏偏有了個張小白,每當耍一些手段權謀時,都能輕易被他看透。

一個村子有一個大學生就夠了,如今又來了一個張小白,他心裡更不舒服。

還有一件事,更是劉志的心中刺肉中釘。

那個精靈般的女孩,為什麼跟他走的那麼近?

想到她,劉志露出貪婪之色,不知不覺又喝大了。

……

張小白拎着一個袋子和一個大包找到石磊。

“這東西先放你家,我出去一趟,最晚一個禮拜回來,這期間不要跟那個人簽協議。”

“你去哪?”

“去縣城!”

“哦!替我向秀秀問好!”石磊忽然有些羞澀。

張小白笑了笑,背着書包向村外走去。

書包里鼓鼓的,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

二十天前,村長帶着外鄉人走家串戶,涉及到山上自家土地的村民簽了轉包協議,價格不菲。

整座西山可以分為三部分——龍頭、龍身、龍尾。

至此,外鄉人已經承包了整個龍身,龍尾正是石有富獨自承包,經過幾輪的談判以及討價還價,還是沒有達成一致。

至於龍頭,那個外鄉人根本沒有任何希望,兩年前一個更加闊綽的外地人已經包下了龍頭,不過一直沒有動靜。

接着,村長帶着外鄉人找到張小白,說外鄉人看中了西山的風水要修路建墓,而他家妨礙了修路。當時給了兩個方案,一是補償張小白一些錢;二是在村裡給他建一個新房。

當時姥姥已經生命垂危,張小白想都沒想當場否決,因為老人說過,這個家不能沒。

“想小白了,姥姥姥爺媽媽可以回家看看小白”。這是姥姥的原話。

張小白心急如焚,跑到山腳時,看到一輛推土機已經推到籬笆院,推向土坯房。

“不要!”張小白大喊。

一位五十來歲的男人轉頭看了眼,催促道:“快點!”

兩間小土房,禁不住一鏟子。

隨着一陣轟鳴聲,張小白的家,應聲而倒!

家,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家,就這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