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可昏迷的人卻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弄醒。

這要好好感謝自古以來的牢獄刑罰積累下來的經驗，冷水潑面、竹籤插手指甲縫，往傷口撒鹽、灌辣椒水等等，有不少人為之付出貢獻，總是有花樣層出的方法可以用。

黃有財很倒霉，麵包車裡沒有冷水，也沒有鹽，亦無辣椒水。

年輕男子很幸運，竹籤沒準備，但麵包車的工具箱里靜悄悄躺着一把比竹籤更剛硬足有小臂長短的一字螺絲刀。

把黃有財從車廂拖出來，放在地上，此時的黃有財像極了一具屍體，可惜只是‘像’，‘像’這個字代表的就是‘假’。唯一的破綻就是他尚且起伏的胸口，和兩個鼻孔里流竄的空氣。

年輕男子反手握住一字螺絲刀高高舉起，他的眼睛乍然瞪圓盯着黃有財就好像屠夫看着屠宰台上的豬羊，隨即眉頭一沉，握着螺絲刀的手迅如閃電的落下，螺絲刀猶如是劍齒虎的獠牙，‘撲哧’扎入黃有財的大腿，在穿透那毫無防禦力的皮膚和肌肉後，被堅硬的大腿骨阻擋進一步的刺入。

“啊！”

昏迷不醒的黃有財猝然坐起，痛苦的慘叫從他那已經張到最大化的口中噴湧出來，響徹樹林，鑽心的疼從左大腿傳來。

睜開眼的一霎那，一名帶着口罩的黑衣男子佔據了自己的全部視野，黃有財即刻將目光轉移到疼痛的來源，左腿的大腿外側插着一把螺絲刀，螺絲批頭有一半沒入大腿的皮肉當中，而這把螺絲刀的刀柄則全然被黑衣男子的手掌緊緊握住。

“你特么是誰！”

黃有財感覺除了左大腿插着一根螺絲刀，就連自己的腦袋都有種撕裂般的疼痛，嘴裡鹹鹹的舌頭在口腔里動了動，一股血腥味被攪動起來。掙扎了兩下卻動彈不得，他發現手腳都被扎線帶捆綁的結結實實，瞬間明白自己根本無法逃脫，但多年來刀尖上舔血的江湖生活令他從不喜怒於表面，心頭一絲一毫的恐懼都沒有流露出來，怒視黑衣男子，咬牙切齒的開口問。

黑衣男子並未作答，反而在對方身後傳來清晰卻滲着一股寒意的聲音。

“財神爺，好久不見啊。”

這句話的第一個字剛飄進耳朵，霎時就在黃有財的腦子裡炸開，他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那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傢伙，就在昏迷之前，他還否定了這個人會殺害於他的可能性，可不曾想他的猜測居然是對的。

黃有財眼睛向正前方望去，時間彷彿在這個人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流逝，跟四年前一模一樣，一身雅緻高檔的紫色西服襯托出對方挺拔的身形，面容陰翳又俊美，不論何時何地，嘴角總是掛着一抹含着陽光的笑容，眼神卻截然相反，像是兩口看不到底的幽井稍不留神就會墜入其中，他的詭譎之氣並未減少一分，反而像是陳年的老酒在歲月的沉澱里愈發狠辣。

“杜焱！”黃有財從牙縫裡擠出那個他明知道是假稱號，可現如今是唯一可以稱呼這個傢伙的名字。

迪亞斯向前走了兩步，看着黃有財那如困獸呲牙的樣子，戲謔的口吻說道：“看來財神爺對我還真是戀戀不忘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名字脫口而出。”

“哼！我黃有財混跡江湖多年，閱人無數，能人也見過不少，但不得不說杜焱你絕對排頭一個。”黃有財白了迪亞斯一眼，可說出話中卻字字透露出他對後者的賞識之情。

黃有財說完後，一轉臉又鄭重其事的說道：“我自認為得罪的人也不少，但杜焱，你我二人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過節，要不這樣，你要是缺錢，要多少我給多少，今天這件事兒我絕不追究。”

黃有財話音剛落，就見杜焱舉起帶着白手套的右手，五根手指齊伸出。

“我要五百萬。”

“沒問題，交錢時間，交錢方式你來定。”黃有財一個磕巴都不打，連忙答應、

“不不不，五百萬太少了。”杜焱輕輕搖了搖頭，四根手指收回，只留下一根食指，淡淡一笑道：“我要一千萬。”

“可以，放了我，一千萬很快就給你。”黃有財依然很爽快的應下要求。

杜焱在黃有財面前閑庭信步似得來回走動，似乎不太滿意的看着黃有財：“哎呀，一千萬似乎也不算太多，要不然翻十倍，一個億怎麼樣。”

“杜焱，你什麼意思！”黃有財見迪亞斯接二連三的隨意抬高金額，那神情言語就好像是小孩過家家一般，把自己當傻子一樣戲耍，雖然自己現在孤身一人被捆着綁在嘴裡，但他好歹也是在F州叱吒風雲十幾年的黃財神，哪能受得了這等屈辱，當即怒火燃起，呵斥後者。

“什麼意思？哈哈哈哈……”迪亞斯半眯着眼看着黃有財，嘴裡發出嘲諷地笑聲。

笑容收斂，迪亞斯眼神冰冷的看着地上的黃有財問道：“論財力你比得過陳浩東和李菲菲他們嗎？他們不照樣死在我的人手裡。”

“你……嘶”黃有財聞言心裡咯噔一下，他聽得出毒魘話中含義，坐起的上半身被驚的猛然一震歪倒在一側，身上的傷口因為身體的牽動而再次疼痛起來，他忍了忍，目光掃了一眼黑衣男子，然後又重新回到看向迪亞斯：“瘋子和菲菲都是這個人殺的？”

“當然了。我這回回來，不是為了求財，而是為了索命。”迪亞斯一字一句道，最後伸手一指黃有財，口中猶如一把無形的利刃直逼對方：“專取你們三人的命！”

“好好好，出來混，能得善終的少之又少，不得好死的這一天遲早要來。”黃有財放棄了求生的**，他雖然跟杜焱並沒有深知多久，但他知道，後者連錢都不要，他黃有財這條命，算是保不住了。

“讓我死可以，但我要做個明白鬼，你究竟為什麼要殺我，是不是你背後有人指使的。”黃有財想起當年杜焱聯合他和陳李二人共同陷害吳大賢的事，猜測他今時今日也是這個下場。

“沒人，一切都是我的自編自導的。”迪亞斯抿起嘴角微微一笑地說，緊接着他走到黑衣男子身後，拍了拍其的肩膀：“不過這部劇的男主角不是我，而是他，口罩摘了吧，咱們讓財神爺上路前，知道死在誰的手裡。”

黑衣男子聽到迪亞斯的吩咐，右手慢慢撤掉左耳上掛着的口罩繩子。

黃有財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盯着黑衣男子，看着對方將口罩摘下來，一張二十來歲的年輕男性的臉映入眼帘。

黃有財看着這張臉，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但總覺得眉宇之間似曾相識。

迪亞斯見黃有財還沒有認出男子是誰，他便提醒一句“黃有財，你不會連故人之子都認不出了吧。”

“故人之子？”黃有財琢磨着這四個字，少頃，他若有所思的重新望着黑衣男子，腦海里一張許久不曾回憶的面容浮現出來，和黑衣男子的臉漸漸重合。

霎那，黃有財驚措不已地看着面前那張臉：“難不成，你是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