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膽子!”還不等林安和林飛宇說話，林百盛已經是一拍桌子，他連正眼都懶得看林安，滿臉的神情都是對林飛宇的恨鐵不成鋼，“你個混賬東西，還有臉叫我父親，我看你眼裡就沒有我這個做爹的!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你是我林百盛的兒子，我是堂堂平縣的主簿，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春香坊那種地方是你能去的嗎?”

“父親，你、你都知道了?”

“怎麼?你有膽子去尋歡作樂，還怕我知道不成。你年紀小不懂事，在家裡我由着你胡鬧，可你瞧瞧你這都乾的是什麼事?跑到春香坊那種地方，還跟漕幫的人在那喝酒作樂，你是真不怕你爹我這烏紗帽丟了吧?”

“什麼年紀小不懂事，老爺你就不要總拿着這種理由來袒護他了，鴻文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過了童生試了，可他呢，連一個學堂都坐不住，你說我們林家就這麼兩個兒子，可別讓老爺你和鴻文豎下的這好臉面都給丟了。”

沈千露對林飛宇其實沒那麼看不上眼，反正不是她的兒子，他愛怎麼樣她都管不着，但誰讓他是二房生的呢。沈千露好不容易能抓到這麼一個打壓二房的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你聽聽你母親說的話，你大哥鴻文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可從小就是好學懂事，早早過了童生試當上秀才，如今也已經進城趕考去。偏偏你，小時候就霸道任性，如今長大了，身上那些個缺點是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的那些同僚，哪個提起你大哥不是豎起大拇指，偏偏提到你的時候個個都是搖頭，我的這些個臉面都快讓你丟盡了。”

“老爺，都是我的錯!”戴小玉聽着林百盛的話怎麼聽怎麼不對，也不等林飛宇開口，趕緊站起了身，撲通一下就跪到了林百盛面前，“老爺，飛兒他還小，有些事情腦子裡想的不清楚，做出來便有些糊塗，說到底是我這個做娘親的不對，沒有把他教好，老爺若是有什麼脾氣，都撒我身上吧，可別把您的身子給氣壞了。”

“確實應該算你的錯。”沈千露看着戴小玉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覺得來氣。一個狐狸猸子，什麼都做不了，偏偏在男人面前裝可憐博同情的功夫最是厲害，沈千露就是看不慣她這副樣子，“生了個兒子了不得了，一個庶子從小就當嫡子一樣，可不是把脾氣給慣壞了。你這話倒是沒錯，最該受罰的不是飛宇而是你。”

“姐姐教訓的是。”林百盛就坐在跟前，這個時候戴小玉自然沒有心思和沈千露對着干，也由着她說什麼便是什麼。“老爺，這事都怪我教子無方，我只有飛宇這麼一個兒子，他年紀又小，是我把他給寵得不知分寸了。這事都怪我，老爺和姐姐若是心中有氣，我願意替飛兒一併承擔，還請老爺和姐姐看在我就這麼一個兒子的份上，對飛兒從輕處理。”

“這事和小娘沒有關係!”

戴小玉的話剛落下來，林飛宇便急着上前護住了戴小玉。

雖然這小子平常也看不過自己小娘的那點小手段，不過也知道誰是他的親生娘親，該護短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從這一點上看，林安覺得他還是有點男子漢氣概的。

“父親母親，我去春香坊不是為了尋歡作樂，是有要事要做才去的。而且這事小娘不知情，你們要罰就罰我吧。”

“你這小子，平日里胡鬧慣了，但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袒護你娘，可你做事的時候不想着，現在還來得及嗎?”

“就是，你們兩個就不用在這兒袒護來袒護去的了。”沈千露一聽着林百盛那個語氣就是有些心軟，這兩個人在這裡相互求饒着，她就怕林百盛一個不忍心就這麼過去，趕緊接着話茬來，“妹妹，不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心狠，飛宇再怎麼說也是我們林家的兒子，得管我叫一聲母親，你是個做生母的寵着他，我卻是不能什麼事都由着他胡來的，若真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可是關乎到老爺頭頂上的烏紗帽，關乎到我們一家老小的大事。你不捨得管教，我可不能置之不理，指不定今日只是跑到花樓去和漕幫的人把酒言歡，明天就不知道還能幹出什麼事情來。”

沈千露把話都放到了檯面上，連林百盛的烏紗帽都牽扯了進來，林百盛剛軟下去的心又硬了幾分，拍了拍桌子，“你母親說的沒錯，這件事情不能這麼輕易算了，若是不好好罰一罰你，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是是是，姐姐教訓得是，要罰、要罰的!”戴小玉心裡頭對沈千露是恨得牙痒痒，可嘴裡頭的話還是只能放着軟，“只是老爺，飛兒年紀小身子經不得罰，有什麼罪過我這個做娘的願意替他承擔。以後我一定好好教導他。何況，他最近是真的乖了很多，這次安兒回來，他還跟着他四姐姐一起學騎馬射箭，性子真的收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一起跑到花樓去，一定是一時糊塗了。”

戴小玉話說著，林安的眉頭便是一挑。

喲，有意思了，果然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戴小玉的話再明顯不過了，說林飛宇之前都收了性子，不就是話里指着是自己帶壞了林飛宇嘛。

這一句話出口，林百盛本就捨不得懲罰自己的嬌妾和小兒子，自然一通脾氣就到了林安這兒，手指着她便是罵道，“還有你，給我跪下!”

“嗯?”林安可不是戴小玉和林飛宇，對林百盛在家中的威嚴可沒再怕的，自是動都不動，“我有什麼錯?”

“你還敢犟?”

林百盛的脾氣終於有地方撒了，聲音也高了起來，“飛兒好歹是個男人，你呢，你身為女子，還是做姐姐的，居然跟着弟弟去瞎胡鬧，還跑到花樓那種地方，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不知廉恥的人。”

“天底下也沒有哪條規矩說女子不能去花樓，父親不是親口說過，只要我回林家，就不過問我的事。怎麼，父親打算當著子女的面教我們一個出爾反爾嗎?”林安輕笑了一聲，可沒那麼容易被林百盛激怒，“再說了，我再不知廉恥，不也是父親你生出來的?”

“你!”

林安一點面子都不給林百盛留，氣得他連連咳嗽了幾聲，差點沒一口氣背過氣，“我看你真是不把我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裡，你當初敗壞家風，我如今不計前嫌讓你回來林家，你剛回來就帶壞弟弟頂撞長輩，今兒個我非得給你一個教訓不可，否則我的臉面都沒處放了，來人!家法!給我上家法!”

林百盛正愁着這事找不到一個出口，他捨不得對林飛宇和戴小玉下重了手，現在林安送上了門，正好給他鋪了個台階，一通子脾氣全都要撒到林安身上去。

可還不等那些個下人上來，護在戴小玉旁邊的林飛宇又朝着林安沖了過來，戴小玉攔都沒能攔得住，眼睜睜瞧着林飛宇又護到了林安前頭，生生擋住了上前的下人，“爹爹，這事跟四姐姐沒關係，騎馬射箭是我帶姐姐去的，這一次到春香坊去，也是我逼姐姐去的，她是怕我出事不得已才陪我去。她也男裝打扮前往，沒人會知道她是林家的姑娘，一切都是我做主，四姐姐也是沒辦法，爹爹要是罰的話罰我一個人就行，放過四姐姐吧。”

“飛兒你過來!”

“不行小娘，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帶四姐姐去的，一切都應該我來承擔，不關四姐姐的事。”

連戴小玉都攔不住他，算這小子有點良心。

比起這種自私自利的戴小玉，林飛宇真是好過她太多，確實把自己當姐姐之後，就是掏心掏肺地對她好着。林安也不是小氣的人，就算看戴小玉再不順眼，可林飛宇，她還是要幫一手的。

“父親，你自己也說了，我在鄉下那個鄉野地方待的久了，很多規矩早就忘了，真不知道我們林家還有女子不能去花樓的規矩，這事若是你真要罰，我也只能認了。”

“你還知道認錯?別跟我在這裡裝模作樣。”

“父親這話說的，我不認錯您說我冥頑不化，我這認錯吧您又說我裝模作樣，做您的女兒還真是難做啊。”

“好好好。”林百盛覺得自己是真沒辦法跟着野種溝通，也不知道他怎麼就會生出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女兒，“我懶得跟你廢話，這可是你自己認罰的，來人，家法、上家法!”

“不要，父親不要!”

“不過父親。”林安掃了一樣攔着那些下人的林飛宇，也不着急，又輕描淡寫地開了口，“這罰我可以認，但父親是一家之主，應該也知道一碗水端平的道理，這件事情有錯的那麼多，不能光罰我一個吧?是不是做錯的人，都該受罰?”